时不虞猛的将信翻过去按住,呼吸急促。
“姑娘!”万霞大惊,立刻就要拿药喂她吃下去。
时不虞推开了,摇摇头道:“我没事。”
“可是你……”
时不虞抬头笑道:“阿姑,你说计安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哪个房间里挂了一屋子的宣纸啊!”
万霞摸摸姑娘的脸,将她扬起的嘴角轻轻抚平:“这么笑不好看,不笑了。”
时不虞抵住阿姑的胸口,片刻后抬头:“我想喝阿姑煮的果茶。”
“好。”
“要多些糖。”
“好。”万霞再次摸摸她的脸,顺着她的意被她支开,出屋后示意宜生在外书房守着。
时不虞静默片刻,才继续往后看。
“你竭力想成全所有人,甚至,也觉得成全了自己,毕竟你本就是愿意去向四方的人。可是不虞,你可以去往世间任何地方,却不该是被迫只能去往那些地方。
“你如此为家人谋算,本该在时家受尽宠爱呵护。你如此为大佑谋算,本该站在朝臣的最前边。你如此维护师门,本该肆无忌惮想登哪位阿兄的门就去。你如此为我,本该和我共享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你做的是于各方来说最理智最好的决定,即便将来有变数,也一定不会到大动干戈的地步。可我舍不得如此委屈你,不虞,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所以我想了许久,要如何反驳你。
“首先说时家。时家延续至今,和皇室关系至我父皇那一辈都上佳,可时家从不曾耀武扬威过,可见时家对子孙的教导没有任何问题,之前如此,之后定也是如此。而且你我皆知,时家即使还有人活着,经此一难也已经元气大伤,男丁骤减,下一代长成最少需要五年。五年时间,一切都已经过去,到那时,以你的手段,他们连野心的边都摸不到。
“再说师门。无论你的师门将来有多少人在朝中,不虞你忘了一点,严格来说,我也算是你这一门的人。论个亲疏远近,师门的人助我治理江山,这不比其他朝臣更值得信任吗?从利益上来说,师门的人并非一个家族,一旦进入朝中,他们同样受身后家族掣肘,不可能全部为师门打算。放到朝中,也不过是增加一个朋党罢了,且这个朋党还是亲皇派的,有何不可?国师的弟子,总归不是来拆大佑江山的。”
等等我
“最后,说说我。”
时不虞看到这里,又把信翻过去按着,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晚点还要去见郑尚书,她不能在此时发病。
片刻后,她才继续往下看。
“人生若有百味,不虞,是你让我尝到了‘冷’以外的九十九味。是你让我知道,这个世间竟如此有趣味,风可以那么轻柔,雨可以那么诗意,雪可以带来那么多快乐。是你给我搭好梯子,让我从空中楼阁中走下来,看到百姓的不易。也是你,让我知道了家是什么模样,心有了归处。
“若非你来到我身边,曾经那个心中满目疮痍,不知什么是美好,连自己都不知自己真面目是什么样的人,若有朝一日真夺得那个位置,不一定是大佑之福。当挥挥手就能毁了那些刺眼的自己不曾拥有过的美好时,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一定会挥那一下手,成为史书上的又一位暴君。
“出生至今二十一载,我的人生好像从认识你之后才算真正开始。被你用心养护了一年半的言十安,学会了用人不必用尽,算计不必算死。学会了以诚待人未必能得到相等的回报,但一定有人回以同样的真诚。也学会了阳谋方是堂堂正正。
“学会的当然不止这些,可大概是太想念了,隻提到‘言十安’三个字,此时脑海里全是你以各种不同的声调喊着‘言十安’的画面,欢快的,嗔怒的,低落的,神采飞扬的,总是还未见着人,远远的就能听着那一声呼喊。
“不虞你可曾发现,我曾是‘言十安’时,一天能听你喊无数回。我为‘计安’后,你并不常唤我。我喜欢听你唤我‘言十安’,以后还是唤我这个名可好?于我来说,这个名字就像是是阴雨连绵后穿透乌云照耀在我身上的阳光,从身暖到心。只是想一想你这么喊我时的模样,我再恼再怒也能平静下来。
“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听你天天在我耳边这么唤我,而不是回忆。而这,就回到了你最担心的那个问题:牵系在你身上的众多关系,以及,你和我将来是否会不睦。
“我想通过后者来回答前者。答案是肯定的,将来我们肯定会有不睦。天底下没有想法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长长久久的相处中,我们一定会有分歧。所以,我学会了你的思维方式,将来有争吵时,我就能通过这种方式知道我们的分歧在哪里。当然,还有另一种不睦:帝王无情,君心易变。
“到那时你必不会隐忍,而牵系在你身上的种种关系会因你之故涉入其中,到时必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浩劫,不知多少人会因此丢了性命。若邻国趁火打劫,再起兵祸,大佑离亡国也就不远了。只是这么一想,你就绝不会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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