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是这般相处。
时不虞并不常住一个地方,他们都不算是听话,也都不是用功做学问的人,就时常跟着她跑,然后在新的地方又认识一帮朋友。
年纪小的时候没顾忌,渐渐长大后已经习惯这种相处了,虽然有的时候也会一年都见不着一回,可感情从没有变淡过。
计安在殿外就听到了说笑声,那样的快活,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而这快活,只要他一露面就会消失无踪。
隔墙听了听,计安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开。
屋里几人全然不知。
在时不虞的影响下,几个人被皇宫威严吓到的胆子得到了修复,缩起来的手脚也放开来,说起这段时间遇到的趣事。
潘一没那么多话,吴非说得眉飞色舞。
时不虞抱膝听着,问:“你伤怎么样?”
“小伤,死不了。”吴非大咧咧的摆手:“潘一那会才差点没活下来。”
战场上的事计安什么都没瞒着她,她这几个熟人里,真要说功劳最大的,是潘一。
如今最不好封赏的,也是他。
时不虞问:“你那空空门不好发展,将来打算做什么?”
潘一对她向来坦诚:“来你这里之前我们先见了安殿下,他也问了我同样的话。我有自知之明,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的长处就是对地形过目不忘。我打算发挥这个长处,走遍大佑,画出大佑最完整的地形图。”
这确实是很合适潘一去走的路,时不虞若有所思:“这地形图很紧要,不能流于民间,计安应该会要封你个官儿,让你名正言顺且毫无阻碍的去做这事。”
几人对看一眼,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潘一点头:“殿下也这么说。”
“挺好。”时不虞又看了另外几个小伙伴一眼:“你们几个的我就不问了,他肯定不会亏待你们。我隻提醒你们一句,把皮绷紧点,家人也要好生劝诫引导,儿女好好教,拚了命才得来这一切,不要还没传到第二代就没了。到时谁要是还敢舔着脸来找我帮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吴非嘟囔:“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嘛,骨头哪能轻成那样!”
“我信你们,但我不信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朋故旧。”
时不虞当了两年多的谋士,此时提醒他们也是信手拈来。
“历史上多少官员受家人拖累,风光一辈子最后却落个斩首的下场。你们不要只看到官员带来的权势富贵,也要看得到这底上的危机。原来和你们差不多的,甚至比你们强的人家看着你们突然就成了官身,被你们远远甩下了,心里不平衡之下会做出什么事,你们心里有数。如果这时候你们的族人还嚣张跋扈,那就是给你们全族招祸。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们自己要清楚,也要让族里的族长族老清楚,只有把下一代培养起来,慢慢的把家族的底子打扎实了,在你们百年之后能有子侄能稳稳接住家业,家族才算是有了些底蕴。”
除了潘一,另外三人脸上慢慢多了些凝重,然后是羞愧。
说到底,他们都不过才二十出头,在这个年纪,他们却能让家族完成了阶层的跨越,放哪里这都是天大的出息,心里怎会不自得,不骄傲,回想寄回家的信,那字里行间都带着要上天的狂劲。
小十二这提醒来得太及时了,让他们在眼看着要飘起来时狠狠把他们拽下来,还让他们摔了个狗啃泥。
真要说起来,哪里是他们有出息,是他们走好运交了小十二这样的好朋友,得了小十二的照拂才搭上了安殿下这艘船,这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潘一剥着瓜子慢慢吃着,和他们相处这几天,当然看出来了他们有点飘,本想提醒小十二一句,别人的话他们听不进去,小十二的话都是听的,毕竟不听话的后果很严重。
不过小十二还是厉害,乍一见面就把他们几个看穿了,都用不着他多说。
得了他们的保证,时不虞也就不再多说,反正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
几人也知进退,待了一个时辰就出了宫。
从头至尾,不该问的,一句没问。
种种嫌弃
磨磨蹭蹭,到了第五日。
计安一如前几日一般快步进屋,看到饭菜已经摆好,不虞静静坐在那里,脚步微微一顿才继续往前。
“等很久了?”
“你迟了多久就等了多久。”时不虞一点场面话不讲:“赶紧吃,菜都要冷了。”
这顿饭,两人难得的食不言,并几乎同时放下筷子。
青衫和翟枝飞快换了新的几案,又奉了清茶,无声的退了出去。
计安捧着茶盏打开话题:“刚才收到消息,你的家人回京了。”
“那我也该回家啦!”时不虞笑:“许久未见到他们了。”
屋里沉默下来。
自见面至今,什么话都是绕着说,擦着边的话,谁都不曾挑破了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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