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出鞘的冷峻,与寂寥。萧怀信松了手,御玺落地,迈出步伐,走入了犹如深渊巨口的漆黑雨色中。夏侯瑞连忙叱骂内侍将御玺捡回,经内侍搀扶回龙椅坐好,用尽全身力气拿起御玺,用力盖在了圣旨上。朱砂灼目,犹似鲜血。夏侯瑞看着方正墨痕,眼中直直滑泪,哈哈大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妃李氏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甚慰朕心,着即册封贵妃,赐封号娴,钦此——”天色熹微,凉雨殿外雨声滴答,朦胧晨雾弥漫廊庑,遮掩住了夏末草木该有的鲜活生气,徒留轮廓模糊。李萼叩首,“臣妾谢陛下隆恩。”内侍连忙叫起,满脸谄媚笑意,要她保重好身子,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李萼笑不达眼底,在内侍走后,垂眸望向平坦小腹,眼底笑意彻底消失殆尽,只剩浓密愁云。次年,春三月。凉雨殿外跪满僧人,经声震耳,紧闭的殿门中,时不时传出女子凄厉的叫声。年轻的帝王在殿外来回踱步,急火攻心之下,行将就木的身体竟也有了几分活人神采,原本苍白发青的脸色也隐隐透出血色。“陛下,到时辰了,该吃药了。”内侍上前小心翼翼道。夏侯瑞皱眉,“贵妃难产,朕心急如焚,哪有心情服药。”内侍:“可太医说过的,这药要一日一服不可中断,一个多月都喝过来了,这是最后一服,陛下龙体为重,还是服下为妙。”
夏侯瑞内心厌烦,可听着殿里面嘈乱的动静,已没心情为这点小事发火,端起药碗便一饮而尽。药汁溢出嘴角,漆黑浓稠的颜色,竟有些像红到发黑的人血。夏侯瑞喝完药将碗顺手一扔,取帕擦嘴道:“对了,丞相现在何处,朕感觉已有好久未曾见过他了。”-内侍面色闪烁, 低着头道:“丞相大人常有要事在身,不能时常陪伴圣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息怒,想来若丞相得空, 必会赶来面圣。”夏侯瑞冷哼一声,“什么事能比贵妃产子更为重要, 他也算朕的亲舅舅,他难道就不想亲眼看到朕的孩子出世吗。”这时, 只听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夏侯瑞的双眸顷刻亮了起来, 都没等到产婆道喜, 便直奔殿门而去。推开殿门,扑鼻的血腥气弥漫。夏侯瑞便跟闻不到一样,急匆匆瞥了眼那小小一团的婴儿, 便跑到榻前紧张道:“李姐姐,你可还好?”李萼面色苍白,乌发被汗水浸透, 憔悴难以言说。她轻轻摇了摇头, 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笑, 气息微弱地道:“臣妾无碍,陛下真龙天子, 怎可擅入血腥之地,还是快快出去为好。”夏侯瑞:“朕实在担心你的安危,在外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朕会更着急的。”李萼湿润的长睫颤动一下,眼眸顷刻暗淡无光, “丞相,没有过来么?”夏侯瑞颇有怨气道:“丞相日理万机,自无暇抽身。”李萼点了下头,神态中的落寞无处遁形,笑意也变得苦涩无比。夏侯瑞沉默一二,看着李萼,终究道:“李姐姐你等着,朕一定将他传唤过来,他若不来,朕就是绑,也一定将他绑来。”说完未等李萼表态,夏侯瑞起身便朝殿外走去,不顾宫人阻拦追问。丞相府。草木杂生缺少打理,春日的韶光未能照入幽深府邸,白亮的日头下,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阴暗。夏侯瑞亲自登门,身上的龙袍未曾更换,入门便命护卫将萧怀信找到带到自己面前,不管他在做什么。可整整半晌过去,偌大个丞相府,除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管家和杂役若干,再没有多余身影。夏侯瑞知道萧怀信若在外走动必有眼线将他的消息传入宫中,而这一月来音讯全无,便料定他没有离开过这座府邸,只是不知藏身何处。他环绕了眼周遭,命人将那管家押到面前,仅是威胁了两句,管家便将萧怀信的下落全盘托出。夏侯瑞一脚踹开密室的门,里面烛光闪烁,幽深不见天日,扑面便是浓郁的腥腻之气。密室尽头的暗处,一抹瘦削的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睡着。夏侯瑞被污浊的空气呛到,咳嗽着走去,皱紧眉头道:“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躲着,这一天让朕好找,今日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现在即刻进宫,不得有——”后面的字未来得及说出,夏侯瑞的双瞳骤然一紧。阴暗起伏的光影下,萧怀信的心口鲜红一片,手旁边有一把尖刀,刀旁放着碗,碗底有干涸发暗的血迹,触目惊心的红。夏侯瑞钉死在原地一般,就这么怔怔看了许久,魂魄仿佛抽离。突然,他回过神来,大步上前扑到萧怀信身前,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刺杀了你?舅舅?舅舅你跟我说句话!太医!快传太医!”待等太医赶到,当着夏侯瑞的面将萧怀信心口的衣料揭开,夏侯瑞方知方才所受刺激不过万分之一。萧怀信的心口皮开肉绽,刀痕重叠,已经没有一寸好肉。夏侯瑞的目光从伤到刀,再看到碗,碗中的血迹,脑海中轰然闪过这一个月以来被自己忽略过的诸多细节,喉咙里蓦然便涌起一股血腥味道,他支撑不住,扶腰干呕起来,眼中血丝密布,眼泪流了满脸,胸口喘不过气一样地大起大伏着。内侍前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他踉跄走到萧怀信跟前,看着那张狰狞丑陋的脸,好像再也睁不起来的双目,极力压制住声音中的崩溃,咬牙切齿道:“谁准你这么做的。”“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心头血给我当药引子!你以为这样朕就能长命百岁吗!”“你岂能信那些神棍的鬼话!你个蠢货!”夏侯瑞满面泪痕,再想启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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