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垂柳,枝条青青。
走过柳枝曼妙的行道,就接近有间书店了。谁也说不上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就像谁也没有记住他们中的哪一个先提出建议,不二推开澄亮的玻璃门,清光便与熟悉的曲调一齐流泻。
纸墨熏香弥漫的有间书店是近来不二和幸村最常来的地方,他们习惯先在美术类书架间徘徊一会儿,将新到的画集翻遍,企图寻找任何它曾经存在的痕迹——只是结果通常与幸村所料无差,他们从没有见到过记忆中的那幅画。
也许……不是名家所作吧。
又一次遗憾的放下画集选,不二微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幸村一如既往等候在他身后,一如既往没有报什么希望,一如既往的,笑着,反过来安慰,「既然有缘得见,一定会再见的。」
会的。会再见的……
不二附和着挤出笑容,反复的话语却更像在说服自己。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受,无法说得清楚。不二记得自己曾问过幸村,如果找到那幅画他会不会消失,那时候也许是出于安慰,又也许有着更复杂的情绪,幸村望着他的眼睛笃定承诺——
我不会消失的。
即便没有人清楚弥留的意义。
“有时候会忽然觉得,相遇其实是为了等待重逢。”
不二微侧着头,晚霞泛红的流光映衬着暖橙,轻描淡写的g勒出少年清瘦的身形,而经由玻璃窗的透s,熠熠霞光就如田间溪流,轻缓的流淌,涤荡着微光。幸村清楚的,清醒的感受到光芒刺过身t,像一把利刃,如刀锋,白刃微闪。
仅仅是刹那,幸村感受到对方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神,慌乱,还有莫名的焦灼,只是那目光一闪而过,来不及确认,再看过去时,不二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诧异的望向身后。
“怎么,你知道我要过来?”
那声音说不上熟悉,可半月的时光也不至于让幸村完全遗忘。
夕照余晖中瘦高的少年推门而入,照耀着金灿灿的头发很亮眼。听着一氏的问题,不二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只是电光火石间,天才的大脑将将反应过来,大概对方是听到了他之前的感慨,虽然他显而易见的会错了意。
于是不二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在看什么?”
没有得到答案的一氏只好作罢,尴尬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不二手中的书本上,没等对方给出回应,就先一步抢过青绿的书封,翻到扉页。这边不二被抢了个猝不及防,正考虑怎么和对方说他只是随手ch0u了一本书,自己也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什么,只听一氏一声轻啐,惊讶中带着冷笑。
“没想到你还喜欢哲学?”
不二眨了眨眼,一氏已经举起书封朝他晃了晃,封面上褐棕se的花t字扭成依稀可辨的汉字——
《付之一炬:休姆的哲学》
好像误会越来越多了呢。
不二苦笑着摇头,任凭对方揣测,倒是从一氏的口吻中听出了端倪,“你似乎不大喜欢?”
“不喜欢?”一氏夸张的摆出惊讶表情,随手将书还给不二,“何止不喜欢,简直深恶痛绝!”又回过头问,“你知道伯克莱吗?”
“知道。”不二点点头,重新将书摆放回书架,“一位经验主义哲学家。”
“还是个天主教教徒!”一氏嫌弃的提高声音,“你知道他相信人类存在灵魂,而世间还有另一个灵,这个灵是万物,不,是万物的万物。他声称这个灵就是他们的天主,人类只是天主的一个梦!”
说到ga0cha0,一氏甚至有些激动,不二不得不拉上一氏的胳膊逃出有间书店,那里所有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一氏君,我想我听不大懂你在说什么……”
不二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子时钟,盘算着这时候回去还赶得上在睡觉前和幸村一起看上一场电影。只是一氏大概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不二敷衍的神se,“听不懂?可是你在看休姆……你应该知道的,休姆临终前,曾有朋友问他,你是否相信人si后还有生命。我觉得他和伯克莱是一丘之貉,热衷于信口开河!”
“他怎么回答?”
上一刻还在纠结如何打断一氏的不二忽然怔住,没有理会一氏喋喋不休的抱怨,追问他,“休姆是怎么回答他的朋友的?”
“什么?”
似乎被不二的迫切吓了一跳,一氏下意识问出来后才反应过来不二问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古怪,“我以为你肯定知道。”一氏蹙眉不解,却还是回答了不二的问题,“他说,一块煤炭放在火上也可能不会燃烧。”
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一种本能,不二退开一步,转身却是向幸村求助。
彼时只旁观着两人对白的幸村愣了愣,忽然笑开,「煤炭在火上燃烧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有的时候却也因为受cha0而无法燃烧——我猜休姆是想说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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