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面上辨不出喜怒,他慢慢颔首,往旁边一指,“皇后先坐。”
随后与刘越道,“刘卿,你当众审案吧。”
刘越却在这时越众而出,朝皇帝拱袖道,
“陛下,此案臣不必审,隻?请陛下宣一人入殿,让他老?人家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禀报您便是。”
皇帝眉心微蹙,面带狐疑,“谁?”
刘越朝门口小内使看了一眼,奉天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洞开的门庭外立着三人。
徐云栖和银杏一左一右扶着章老?爷子缓慢跨进门槛。
章老?爷子一步一步艰难地上前来,视线忍不住在奉天殿内逡巡一番,这就是大?晋最雄伟最恢弘的殿宇吗,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金殿之上吗?
三十年了,背负着这个秘密逃亡整整三十年,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来到?这里?,为自?己,为师傅洗脱冤屈,还亡者一个公道。
立在皇帝身侧的荀允和,一眼就看到?了章老?爷子,实难将当年霸烈不羁的伟岸男人,与面前这佝偻老?头相提并论?,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饶是如此,荀允和面色依旧阴沉,眼底恨愕交加,难以平复。
皇帝最先看到?的不是章老?爷子,反而是徐云栖,他眼底狐疑更?甚,
“珩哥儿媳妇,你怎么来了?”
徐云栖扶着老?爷子跪下,双手加眉朝他一拜道,
“回陛下,刘大?人所说的证人便是云栖的外祖父,他姓章,名回,云栖一身医术均为他所授,而他真正的身份则是当年柳老?太医的记名弟子。”
皇帝霍然震惊,这下方?将视线挪到?老?爷子身上,“你是柳筠的徒弟?他的徒弟朕也见过几?个,朕却从未见过你!”
章老?爷子艰难行?了个大?礼,断断续续开口,“草民本姓张,单名一个毅字,西州人士,少时父母双亡便在柳家的药铺谋生……后来草民跟着柳家来到?京城做生意,草民性子颇为乖张,不轻易服人,柳太医恐我在宫廷惹事,一直不曾带我入宫,隻?将我安置在柳家医馆当学徒……”
“偏生草民颇有些天赋,不仅熟悉南来北往的药材生意,对针灸之术也稍有些见地……柳老?太医相中我,私下拿我当十三针传人对待,悉心教导,”老?爷子身子极是虚弱,每说一段便咳几?声,他勉力强撑,
“有一年柳家在西州的药铺出了事,我受老?太医所托回西州料理,后老?太医回乡祭祖时,还给我说了一门婚事,我就这么在西州府安了家。”
说到?这里?,话匣子打开,他嗓音变得更?加连贯,“贞元十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也就是三十一年前的早春,草送一趟药材入京,刚卸了货,忽然瞧见柳家一管事悲痛欲绝地往药铺奔来,大?哭大?喊,说是师傅老?人家在宫中突发心疾病逝了……”
章老?爷子双目如同旋涡突然变得幽深,利刃般的光芒扫向皇后,咬着牙道,“我对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是有数的,从未听过他有心疾,怎么可能突然去世,于?是我二话不说扔下货车,赶赴柳府。”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上京城的年味未散,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锣鼓喧天,行?人太多,他弃马步行?,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子来到?柳府后门。
前院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声,他急急忙忙沿着僻静的廊道赶去前院,刚从正厅后门的甬道探出个头,见前厅内挤满了侍卫太医,柳太医被两名侍卫抬进府邸,尸身搁在正厅之上,柳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子扑在他身侧哭得撕心裂肺,他借着灯色打量老?太医的身子。
柳太医额尖撞出一个血窟窿,深红的血痂覆在一侧面颊,眉心紧蹙,脸色发青,乍一眼瞧着呈心悸麻痹之症。
范太医将柳太医尸身送回府,还沉浸在柳太医猝死的惊惶中回不过神来,
“今日午后明月小公主突发心疾,我与柳兄一道去给小公主看诊,彼时我晚了他几?步,柳兄提着医箱疾步在前,想是他走的太快,被在御花园玩耍的小内使给撞倒,柳兄额头磕在了太湖石上……血水如注。”
很显然为了保护熙王,没把熙王的名讳供出来。
说到?这里?,范太医垂着眸双肩战栗,“很是不巧,这一撞引发了心肌梗塞,人就这么没了,我赶到?时,他已没了呼吸……”
范太医扑腾一声跪在柳太医跟前失声痛哭,
“不仅柳兄没了,明月小公主也没能救回来,陛下震怒……”
皇帝听到?这里?,眼神缓缓眯紧,面色发乌,当年失去女儿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么瘦小的孩子蜷缩在他怀里?,不顾自?己命悬一线,甚至还笑着宽慰他,
“爹爹不哭,爹爹不哭,女儿会在天上看着您呢……”
她?含笑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为此,他差点拔剑砍了熙王。
“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皇帝木声问?,
章老?爷子眼底闪烁着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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