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寒曦答应嫁予赵颖仁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归人武馆。张错即使再忙碌、再冷漠,也无法充耳不闻。可,他有权过问吗?这件事来得太快、太突然,他除了沉默以对,的确不知将如何回应才不失分寸。“你也听说了?”寒曦平时是不被允许进入练武场的,今日情况特殊,钟子锡特地“恩准”她过来向张错把内情解释明白。他如同一只勾住鱼饵的鱼,想逃走却无法挣脱。“是的。”他艰难地点点头,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恭喜你。”“这是你的真心话?”寒曦回以大无畏的眼“我若嫁给赵颖仁,你会诚心诚意祝福我吗?”八字根本还没有一撇呢,是谁胡乱放出这个消息?待会儿她非逮住赵颖仁问个水落石出。寒曦不想马上说明原委,就是想看看张错的反应,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在乎她,便起码该有些表示,例如光火、发怒或醋意横飞什么的,为何他仍旧沉稳如常,冷冽得几乎波澜不惊?张错紧抿着唇,快步朝墨竹林疾走。好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说话。她发现这条幽曲小径好美、好静,彷佛与世隔绝,虽然在红瓦白墙、绿色琉璃屋脊的重重环绕下,仍保有怡然自得的宁谧。老芒果树从空旷的林地里撑出一把巨大的绿伞,硕大的刺桐吐着星星点点的小红花,呵,她以前怎么没注意到,武馆外有这么一外绝美的地方?寒曦看不出他正在气头上,以为他故意冷落她是为了撇清彼此的关系。良久以后,他忽地回头,猝然问道:“你喜欢他?”寒曦眼一黯,像只败了阵的斗鸡,过去堆积的委屈此刻排出倒海涌来,比她想像的还悲惨十倍。千里迢迢,辛辛苦苦的追寻,她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疾愚。还用得问吗?分明是昭然若揭的答案,他怎么就是无法体会?“无所谓,至少他喜欢我。”她回答得一点都不诚恳。张错的唇畔抽动了一下。“你以为你不要我,就没有人要我了。”语调中充满挑衅,她存心激怒他,逼他反唇相稽,让她看看他也会生气,也会嫉妒。可,她的希望落空了。张错纵使脸色不佳,神情凝重,但善于隐藏喜怒,内敛得近乎淡泊的他,比方才更加冷郁。“你了解赵兄的为人,认为他适合你?”他这简明扼要的一问,寒曦竟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她对赵颖仁的概念本就是一片空白,一个从没在意过的人,为什么要去了解他?“要想这么久?”张错一迳平和的语调。“他斯斯文文,颇有学识,而且”寒曦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想不出赵颖仁有何吸引人之处。“至少他比你温柔,比你解风情,比你”忽地,她的双眸转红,泪盈于睫,旋身想走。他的手却轻按在她肩上,阻止她逃避现实。“我以为你是个不会落泪的女子。”没错。她从不哭给别人看,但每次一遇见他,就不能遏止地濡湿眼眶。想不透是什么原因,干脆把头埋进他胸窝,拿他的袍子当拭的手巾,任由泪水把自己和成一团软泥。寒曦慢慢抚平紊乱的心绪,也哭得够多了,才缓缓推开他。“你是坏人。”张错苦涩一笑“如果我是坏人,你早已是我的了。”在他眼里,不计后果、不不择手段得到一切的人,才是罪无可赎的。和亡命天涯相比,儿女私情其实微不中道。素来豁达爽朗的他,在仓皇奔出城的那一刻起,恍然明白人生的灰冷绝望,顿觉自己的力量如此微渺,如此容易被愚弄,如此无法自主。在知道自己成为逃犯,并连累十二名情同手足的兄弟时,他的自责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深沉。他以缄默尘封的情感,借冷悍抗拒如涛汹涌的倾怒。愤怒、仇恨、妒火夹杂着痛苦的碎屑,在他的脑海中载浮载沉,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与她是不相配,是没有未来可言的。寒曦愕然睇着他,笼罩顶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踮起脚跟,环住他的颈项,献上一记深情的吻张错被动地搂住她瘦瘦不堪一握的小蛮腰,低首迎向她亮晶的黑瞳,他了解自己割舍不下这个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为了她,他必须有所行动。“其实我是骗你的。”寒曦实在舍不得移开他弧度优美,温温热热的唇,可,老这么“黏”着人家,似乎有违良家淑媛的风范。“嗯?”张错不明白她何以出此言。“其实我并没有答应赵颖仁的求婚,我只是想”“试探我?”他终于通气了。“对呀!”不亲他没关系,反正还是可以赖在他身上。寒曦爱娇地仰着脸,一副沉浸幸福的满足样。“可惜你没通过考验,也许你的感情不像我付出的那样多,才会无动于衷。”“不准冤枉我。”用力将她揽进臂挽,强迫她倾听他狂猛的心跳。这颗火热的心,岂容置疑?仓皇的泪呛出寒曦原已湿透的眼,哽咽的嗓音不住唤着他的名字。“娶我,娶我好吗?”她近乎哀求。“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曾暗自发誓会一生一世对这个女人好。然而现实捉襟见肘的境况提醒他,妄性而为,只会带给彼此更多的痛苦和折磨。“什么时候?”她要确切的答案,肯定的时间日期。“你爹放弃缉捕我的那一天。”他不能以带罪之身娶她入门,这是最基本的条件。只要他叛乱罪名一天不除,他就绝不娶妻生子。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斩血可流,唯独不能拖累他人。真要有那么一天,他宁愿孤然一人,潇洒来去。寒曦滚烫的热情,一下子跌入冰窖里,冷得浑身颤起哆嗦。“万一万一”尽欢之际,悲从中来。“抱我,抱紧我。”对未来无从预知的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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