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执的五官轮廓与时谨礼一样略显锋利,一双眼睛却含情带笑,不像时谨礼,总是冷静而漠然。他的眉眼距离很近,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被观察、审视、随时都会面临灾难和恐惧的错觉;笑起来时却又弯成一条,清澈而真诚。
“我带你四处看看吧。”游执小跑到他身边,一双眼睛笑成两条缝,睫毛遮在眼前,挡住了眼里明亮的光彩,“你应该是第一次来。”
这样的游执顿时没有了鬼王那副游刃有余、凡事自在掌控的阴郁气质,横看竖看都像只看见了主人汪汪跑过来的乖小狗。
小狗咬着主人的裤脚,游执就拉着时谨礼的手,把他往厅内的坐榻边带。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我追着那鬼到了山里,好不容易才把它抓住,结果迷路了。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手机没信号,我就拿着我那破手机满山乱转找信号,然后就找到这里了。”他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一亮,露出一张半大少年的照片。
那少年一头长发扎在头顶,手持木剑,正拉开架势要刺,时谨礼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谁,顿时有点儿不自在:“你这照片哪来的?”
“我拍的啊,”游执的脸上露出一个骄傲的表情,“前几天在旧手机里翻出来的,你小时候多可爱啊,啧啧,我都想亲死你。”
这张照片大概是在时谨礼十一二岁岁的时候拍的,距今也有十多年了,没想到游执还留着,他的心里又泛起股怪异的感觉,跟着游执往大厅内走去。
时谨礼半走半拖地到了榻前,瞄了眼挂在墙上的画,先前他进来时,游执正看着这幅画出神。
那是一副人像画,但只有一个背影,判断不出男女,唯见其手中的四弦雕花琵琶,像是琵琶成了精,变成了人。
“坐坐坐,”游执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右手一打响指,凭空变出一套茶壶茶盏,给他倒了杯茶,“想吃什么?要不要来点水果?”
不多时,颜色各异的水果就摆满了面前桌案,时谨礼心想你还真是一点也不遮掩,一身法力被我戳破身份之后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不吃不吃,”时谨礼可没忘他大半夜的进山是为了干什么,站起来扯着游执就要往外走,“回去了。”
游执不说话不挣扎,只笑,心甘情愿地被他拖得往前走,那表情、那眼神,估计就算时谨礼现在要拔剑把他捅死他也能说出诸如“不让你辛苦,我自己死”的话,然后噗地给自己来一剑。
一说到这儿时谨礼就来气,愤愤地嘟囔:“妈的,老子找你一晚上,你他妈坐在这里喝茶吃点心,操。”
“你找了我一晚上?”游执一个箭步上前,挡住时谨礼,反握住他的手,“阿礼,你真的,你真的……”
“哟,二位干什么呢?”
一个轻快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时谨礼瞬间转身,看向声音来处。定睛一看,只见一戴半脸雕花面具的少年从二楼的台阶上下来,停在原地瞅着他俩笑。
“哪来的鬼?”时谨礼问。
那鬼不说话,只看游执,示意他解释。
“他姓皮,是鬼市的主人,这里的人都叫他皮总。”
皮总咧嘴一笑,朝时谨礼点头:“真君可以叫我小皮。”
时谨礼觉得这个皮总的身形音色都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微微蹙起眉,和那鬼隔着张面具对视。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皮总笑着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具后白皙俊美的脸。
“是你?!”时谨礼顿时如临大敌,他手腕一横,枯荣鼓的鼓槌闪现在他手里,指向那鬼。
皮总少年形态,天生笑脸,说话做事都是笑眯眯的,那笑容总能传递给人以慈祥友善的感觉,如果是在人际交往关系中,这样长相的人一定非常吃香。
但在时谨礼这里可就不一定了,因为这鬼正是时谨礼前往地府那日,来到事务所给通行证盖章的琵琶鬼,也是程漱口中,在时谨礼走后偷袭他的那只鬼!
见他如此反应,皮总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看向游执,问:“这……怎么回事儿啊?”
游执显然和那鬼一样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阿礼,怎么了?”
时谨礼斜看他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刀,竟然骇得游执一抖。
“为何伤我师兄?”
皮总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时谨礼一扬下巴,那意思不言而喻:不是你难道是我?
“我为何伤你师兄?”皮总困惑道,“我不过受人之托,前去看你一看。”
至于究竟是受谁之托,这倒显而易见。
皮总来红檀时手持地府驻阳间办事处签发的证件,且有官方开具的证明,能够让他这样一个编外人员混进来的,除了权力凌驾于阳间办事处之上的地府统治者,几乎不会有别人。
果然,皮总话音未落,一旁的游执就猛地咳了一声,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斥责他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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