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射进屋子里,唤醒了该上工的人们。宋慧娟夜里醒的勤,白间起的就有些晚,这时陈庚望已经醒了,她还稳稳睡着。等他起了身时,她才堪堪醒过来,缓缓问他,“今儿开窑不?”陈庚望穿好衣裳才回过身,“开。”说罢,那脚已经踏出了门槛,想起什么又退回来,朝那正叠被子的妇人说,“今儿别过去,人多。”见她点了点头,陈庚望才重新抬起脚出了门。那窑烧了足足一周了,等这一批烧好应该就能打地基了,待地基打好之后,才能正式开始施工。说是施工,但只几间草泥房子,也是用不得施什么工的,只需将草和黏土混合在一起往上粘就行了,一次粘不了太高,不到一米,还得等这些都晒干了再继续往上粘。这样的工序,若是天儿好只需循环往复上三四次就能功成了。虽说工序简单,但每次晾晒最少也得一周左右,这样一来,没一个月是完不成的。等这房子盖好,最少也是九月份了,那时只怕这孩子就该落地了。这些外头的事由陈庚望寻人折腾着,家里的那些事也轮不上宋慧娟拍板做主,现下她只需每日做上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或是绕着陈家走上一走,好为来日生产做准备,再没什么其余的要她操心了。过得几日,陈庚望那边开始找人忙着打地基,那宅子还是分到了村东头的那片空地上,同上辈子的一模一样。因着这时村里的人口还没那么多,大多都聚在了西边,沿着南河住了一片,但再过上十来年,这村里挨家挨户分了土地后,那热闹的地方便会渐渐移到村东头了。因此,这时村东头的人烟还是很少的,景象看着也有些荒凉,但那即将迁走的兴奋之情早已经将那些荒凉抵过了。陈庚望本家的兄弟们不少,时常都会来帮帮忙,再加上平日和陈庚望要好的那几个兄弟整日整日的过来帮忙,这活儿就干的很快了。不到九月,那房子就被陈庚望盖成了。这一晚,宋慧娟手里的肉票便拿了出来,她托陈如英跑到前街换了一斤肉回来,又打了一瓶白酒,拿出了攒了几日的鸡蛋,勉强算是做上了两个荤菜,对陈庚望的那些兄弟们也算是聊表谢意了。夏日的夜里,繁星当空,点了一盏煤油灯照在桌前,白酒的作用加上橘黄的灯芯,映得那些汉子们的脸红通通的。他们喝了几口酒,大声谈论着什么,说到兴奋处还笑了出来,陈庚望坐在其中,那脸上的神情虽比不上他们外放,但内里的高兴也是能看出来的。宋慧娟坐在厨房里头,透着那扇小窗隐隐约约看了个大概,手上擀面条的动作不停,铺开再叠上几折,一指宽的大小。等那锅里的水烧开后,将其挑开,趁热将面条放入锅中,待稍稍煮熟些,放上几把青菜叶子,一小把盐粒子。她拿出几个碗,都舀的满满的,才端了出去。坐在东侧的陈庚望听得脚步声,立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碗分给了两位稍长些的兄弟。这方桌上的几位陈家本家的兄弟见了宋慧娟,纷纷喊了句“大嫂”,对陈庚望主动起身接饭的行为倒是见怪不怪了。原本这种事他们也是曾见过的,只是那是从别人身上看见的,与他人身上看见倒不稀奇,但若是这人是陈庚望就有些稀奇了,头一回见陈庚望起身去接妇人的饭,把他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但这一顿饭下来少说也有四五回了,他们现下自然习以为常了。宋慧娟对他们笑了笑,嘱咐道,“可要吃好了,这些日子都辛苦大家了。”一旁的陈庚强喝上了头,红着张脸冲她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还是庚望出了大力,这么些东西他做起来有模有样的……”说起这个来,男人们又纷纷吵起来,那声音大得很,陈庚望见了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宋慧娟见了他的手势,便没听几句就转身离开了。这一顿饭吃到了九点多,等陈庚望一一将人送出门,脚下步子一拐就钻进了厨房,只见她站在灶前,俯身洗涮着地锅。“明儿再洗吧,”陈庚望看了一眼案桌上的碗,大步走上前。“没多少了,”宋慧娟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不停,过得一会儿弯下身便要去够水桶里的水瓢。陈庚望见状,先她一步弯下身拿住了那木瓢,往那锅里添了几瓢水,只这一会儿的工夫,身边的妇人已经离他而去,走到那案桌前端起了剩下的那几只碗。陈庚望没说什么,放下了水瓢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着那妇人收拾妥当后,才起了身,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儿早些睡。”“好,”宋慧娟抬头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搭上他伸过来的胳膊,跟上了他的步子。现下那村东头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宋慧娟想着许是没几天他们就要搬走了,但陈庚望不说个时间,她也不多问,想着总是没几天了,没必要时时问着。果然,这日早间宋慧娟堪堪醒来,就见陈庚望枕着两臂,已然是醒了有一会儿了。陈庚望起床前,收回了打量这个屋子的目光,淡淡地对她道,“白日里收拾收拾,晚上搬过去。”宋慧娟听罢,点了点头,等他踏出门槛后才回过头看了看这间草泥房子,泛黄的泥土和着干草,斑驳的墙壁上裂着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一张木床靠着北墙,床尾扯了一根草绳子,床头边上放着一个木凳子,再往南边便是一张长桌,桌前放着两张椅子,几缕阳光透过那扇小窗落到地面上。这就是她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屋子,现下瞧着竟有些恍惚,一桌一椅,都是极为熟悉的,她曾在这间屋子里先后生下了她的四个孩子,如今一个孩子还未生下,就要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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