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了日子,腊月廿二。定在了小年头一天,俩孩子也都能赶得回来,得了信儿,陈庚望和宋慧娟就开始逐一操办起来,虽说还有十来个月,可方方面面都是得一条一条做的。这头一件大事,就是面前的这座茅草房子,打从分家那年算,已经给他们一家人遮了二十八年的风雨,连这顶上的茅草垛少说也换了有十来回了。每隔几年赶着夏天收了麦子,割下来的麦秸秆总要留下来用的,晒晒洗洗,一根根挑好,再用绳子一把把捆好,一层层串在一起,不忙上两三天是换不成的。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房顶上的茅草垛也撑不过几年,若是偷了懒,一旦赶上那雨水多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就从头顶上滴答着落了下来,只是落在地上也还好说,可人睡的床又怎么能逃得过?一旦房顶上漏了雨,不拘是白天还是夜里,那盆即使放满了屋子还不够,滴滴答答的,潮湿的屋子,出门连绵的雨,总教人提不起精神,多半还要因此闹上一次。陈家这座小院子从前不是没发生过,只是这辈子还好,陈庚望换的勤些,一两年赶着开了春儿化了雪,总要爬上梯子上去看看。上辈子倒是发生过一次,地里的麦子收过,每家都要按规定交粮食,陈庚望挨家挨户忙着收粮,不止是这时他脱不开身,似乎他这个庄户人就没个农闲的时候,更不用说把心放在家里了。夏秋之际雨水多,且来势凶猛,多是阵雨,每每一到这时候那南河西河的水都要涨上不少,有时能把那其间的小路都给淹没了,几家河连在一起,汪洋一片。天还是晴亮亮的,可眨眼间就落下了倾盆大雨,正坐在里屋织布的宋慧娟眼看着打头顶落下来的雨就滴在了面前还没织成的布上。宋慧娟伸手一摸,下意识地站出门找盆找桶,但凡能接水,都是能拿来用的。原本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的陈明实被他那被雨水惊醒的小妹妹闹醒了,不满五岁的陈明实还抱不动他这还不满三岁的小妹妹,只得两手拽着床梆子,两条小腿往下一点点儿的够地面。等人爬下床找到正仰着头找漏雨的宋慧娟时,刚爬下来的陈明实身上已经沾了湿哒哒的泥土,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娘,妹妹醒了,”陈明实沾着泥的小手去抓他娘的衣裳。宋慧娟听见也得先放下桶,低头看见腿边脏成泥猴子一样的人儿,本就被这雨绕得晕头转向的人又被压了一层,心里头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可宋慧娟只能强撑着先进了里屋,抱起在床上哭闹的小明宁换了身干衣裳,也顾不得照看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明实,里屋连能坐的一片干净儿也没有,宋慧娟便站在大床边上放下了床帐子,背过身子给怀里的小明宁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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