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燕斋花不说话也不前进,旁边陆观道补上:“还有见素!”
“你……”
斐守岁都不敢提顾扁舟,却被陆观道说了出来,那燕斋花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难看。
脚掌抓住了傀儡脊背,燕斋花脸色阴沉:“顾扁舟他……与你们同行?”
起了杀意。
斐守岁笑说:“若是同行,为何不在我等身边?”
“哦?就是说他们已经相遇了……”
相遇?
荼蘼?
燕斋花复又朝两人走来,边走边道:“反正她都知道了。知道顾扁舟是个没胆量、没远见,宁愿下山救毫无干系的百姓,也不愿救她的人,她也该死心了。”
想起顾扁舟提到过的肉身成圣。
斐守岁猜出一个故事。
他说:“莫不是个悲情话本?”
“悲情?”
燕斋花大笑,“哈哈哈!得道成仙者哪来的情?也就只有她信什么牛郎织女,信那七仙董永。”
手一挥,薛谭小跑上前,弯腰给燕斋花披上一袭长袍。
雪白的衣袍,白到照应出幻境上空挂着的新娘尸躯。
新娘们悬挂在幻境天顶中,她们是一口口沉默的钟,深红的裙摆,还有干涸的血泪。
在这火光寂寥里,笼罩了白色花蕊。
斐守岁看到空中酷似刑法的阵,微微皱眉。
不光是这些新娘,他又见到,一堆又一堆的傀儡尸首。尸首极近弯折的姿势,积在燕斋花身侧,小山丘一般。而尸首都是断臂折腿,其中不只有红衣新娘模样,更多的是娃娃骨头,粗布麻衣的农夫,卷袖绑发的妇人。
还有白衣。
到处是白衣。
白衣的男子,白衣的姑娘。
男子统一被剥去面容,姑娘们都只剩白骨与黑发。黑发编成了麻花辫,辫上开满了荼蘼花。
好生诡异,就像燕斋花给自己准备的数万个皮囊。
斐守岁传音与陆观道:“等会儿顾好自己。”
陆观道于斐守岁身侧,牵住了斐守岁的手:“不必担心我。”
手心温暖,身边赤热,但唯独是陆观道的手,与所有都不同。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斐守岁心想,他为谢义山而来,而他身侧也有人站立,也就有了牵挂。
牵挂……
手掌握紧。
斐守岁道:“我倒很是好奇。”
白衣斋花款款而来:“好奇?”
“为何姑娘要与荼蘼仙子共用一张面皮?”
燕斋花眯了眯眼:“你见到她了。”
“是。”
“她救了你?”
“是或不是。”
“呵,”
燕斋花掌心聚起一团妖气,“她呀,见谁可怜都会去救,只要唤一声‘姑娘家’或是唤‘好心的姑娘’,她就管不住自己。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就递了去。有时候自己都应接不暇,还要管别人哩。”
走得愈发快。
“也就是她这样的人,会救下顾扁舟,还会为他疗伤!”
音落。
燕斋花手中妖气幻成一柄大刀,直冲冲地砍向斐守岁。斐守岁见此,立马抽离出手,掐诀幻形。
墨水屏障瞬息间展开,疏离又薄凉的术法包裹住两人,挡下了燕斋花十分之怒气的一击。
这屏障复又一弹,刀刃弹开,燕斋花也跟着力道后退五丈之远。
“以柔克刚的幻术,”燕斋花稳住脚步,“公子难道只守不攻吗!”
斐守岁不搭理。
“你若是为谢家小子而来,不出手可不行!”
谢义山……
斐守岁余光掠过远处。
远远的,谢家伯茶正与靛蓝傀儡缠斗。
不知谢伯茶心中作何感想,那是他认了三天的师兄,也是三天后死在他面前的一抹深蓝。
刀剑声不绝于耳,又兼赤火燃烧木傀的动静,像极了炼狱。
传言地府炼狱有鬼火,大火绵延几万里,却烧不尽人间疾苦与罪孽。
斐守岁背手抽出画笔,手腕上的木镯闪出金光。
“谢兄无需我操心,他还有他的师祖奶奶。”
是了,还有解君,赤龙解君,不用他树妖担心。
身边的赤火亦是证明。
斐守岁又说:“我不过被卷入幻术,闲来无趣。”
“好一个闲来无趣,”
燕斋花力转大刀,换了个进攻手势,“不知公子日后可会后悔今朝的闲来。”
后悔什么?
斐守岁缓缓抬眸,热风吹拂他的长发,吹开了冷的墨水。
火光橙红,映照出一张禁得起推敲的脸。
艳红了唇白,打亮了淡眉。
许是早已看惯,也许是常着素衣,陆观道在旁也不由痴叹一句“世间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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