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失去家族庇护,从云端跌下,在泥潭里受人白眼嘲笑。
倘若从未拥有过,他或许不会心生犹豫。
可是曾风光无量,又怎能忍受所拥有的一切被剥夺?
少年没再去过禁地。
哪怕知道有一双满含期盼的眼睛一直望向外头,等着他到来。
只是那禁地深处的美丽女子始终令他魂牵梦绕,渐成心魔。
他刻苦修习傀儡秘术,炼制出一个傀儡。经年过去,他对龙女的相貌已经记得不大真切,回忆里总是蒙着一层雾色。
可那眼睛他忘不了。
于是月白拥有一双极漂亮的深蓝色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叫人一对望便再难挪开目光。
他想象着心中那人,将傀儡调教成他喜爱的模样。
夜深人静时,他目光痴迷地爱抚着傀儡,指尖在她冰冷的肌肤寸寸游移,卑劣地命令她取悦自己。
风水轮流转,月白后来杀他时,将他的十指一根根掰下来碾碎,笑意盈盈地也命令着他——
吞下去。
月白往白骨亭里一坐,端起鬼君大人亲手泡的茶,咕噜咕噜喝起来。
奚元的指尖摩挲着杯盏,点映玉色,剔透清冷。
他安安静静,并未出声催促,就这么等着她的下文。
月白时常觉得,自己的第二任主人虽然是一只鬼,还是一只凶名赫赫的大鬼,可他比前头那位像人多了。
月白开始认真分析:“鬼君,若是羡鱼姑娘生您的气,又怎么会开开心心吃您做的饭菜呢?”
奚元垂了垂眼,言简意赅:“两码事。”
她吃是因为她饿了,吃得开心是因为饭菜确实好吃。就这么简单。
月白很懂得不能反驳上司,不管他在犯多大的倔,都要顺着他的话头循循善诱:“那依鬼君所见,她为什么要生您的气?”
奚元喉结轻滚,嗓音微涩:“我太放肆了。”
月白回忆起晓羡鱼颈间点点红痕,大概理解对方的意思……看起来确实挺放肆的。
她目光一转,落到自家鬼君脖子上,有个相当重的咬痕。
只有咬痕,没有别的。
所以,那个时候全是鬼君单方面主动?
月白搓了搓手:“鬼君觉得,羡鱼姑娘对您可有意思?”
奚元不语。
月白懂了,他不敢确定。
她回忆着那少女提起眼前人的模样,眉梢眼角间分明写满了不一般,他怎么会不敢信呢?
还没自己个傀儡开窍。
怪不得追个人追了两辈子,耽误三百年。
月白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道:“鬼君,月白斗胆提醒一句。羡鱼姑娘不记得您,不喜欢您……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奚元搭下眼帘,端起莹碧色的杯盏抿了一口。
“是啊。”他很轻地叹了声,嗓音淡凉,不含什么情绪。
只是好像,慢慢变得贪心了起来。
气氛一时冷凝,月白埋头继续嘬茶,余光偷瞄着鬼君。
她想起几个月前,鬼君离开幽都山前的情形。
那时是在缠魂殿中。
月白问他:“鬼君,怎么这个时候去人间,断魂泽那只眼睛不管了吗?”
鬼君靠在座上,垂眸把玩着红线钱串,墨发懒散地披着,一剪侧颜苍白冷峻。
他那时不是这副容貌,而是本相。
远要矜贵疏离得多。眉目覆霜,隐约间透露着高不可攀、睥睨凡尘的神像。
只是眼皮低垂时,依稀可见一粒绯红朱砂痣,巧妙冲淡了冷意,为他添上半分艳。
“我在眼睛里看见了她。”鬼君道,“它快醒了,我时间不多,入妄海前,想再去人间看她一眼。”
月白狐疑问:“就看一眼?”
“嗯。”他沉默良久,轻声开口,“就看一眼。”
醉酒 鬼君睡了就跑?
很显然, 鬼君食言了。
不仅看了一眼又一眼,现在还直接把人打包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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