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再次抬起头。
&esp;&esp;脸上泪痕未干,混着血污与尘垢,在憔悴苍白的脸上蜿蜒出狼狈的痕迹。
&esp;&esp;那双曾令北狄胆寒的眼眸,此刻依旧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深处却不再仅仅是空洞。那是一种被掏空一切后的死寂,一种被无尽冰原覆盖的荒芜,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
&esp;&esp;痛楚并未消失,只是被压缩到了极致,凝固成了眼眸深处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
&esp;&esp;周衡昌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床沿跪伏的统领身上,又掠过旁边几个同样悲戚的亲卫。
&esp;&esp;最后,那冰封的目光,停在了房间角落。在那里,影八的遗体被暂时安置,用一块干净的白布覆盖着。
&esp;&esp;白布下,是一个至死都在传递消息的忠魂。
&esp;&esp;周衡昌的目光在那白布上停留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滞。
&esp;&esp;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撑起了身体。动作间,几缕银丝滑落肩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刺目的轨迹。
&esp;&esp;他无视了统领伸过来想要搀扶的手,无视了身体的虚弱和沉重如山的悲痛。
&esp;&esp;他的视线,牢牢锁定了那方白布。
&esp;&esp;一步,两步,三步……
&esp;&esp;脚步虚浮,踉跄得如同醉酒之人,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之上。
&esp;&esp;周衡昌走到影八的遗体旁,站定。他高大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微微佝偻着,带着一种仿佛被彻底压垮的沉重。
&esp;&esp;他慢慢蹲下身,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esp;&esp;周衡昌伸出那只依旧残留着血迹和冰冷的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拂过白布边缘,最终停留在白布覆盖的、影八胸口的位置。
&esp;&esp;那里,曾经藏匿过那张染血的密信。
&esp;&esp;指尖触碰到白布下冰冷的躯体,那最后的温度早已散尽。周衡昌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那冰冷的触感再次刺穿。
&esp;&esp;他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的冰冷和绝望都吸入肺腑。
&esp;&esp;当他再次开口时,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艰难地磨砺而出,冰冷,平板,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esp;&esp;“收拾……影八的……遗骸。”
&esp;&esp;“备马。”
&esp;&esp;“回京。”
&esp;&esp;最后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若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esp;&esp;亲卫统领猛地抬起头,看着王爷那张苍白如鬼、满头霜雪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冻结一切的死寂与冰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esp;&esp;他张了张嘴,想劝阻,想提醒王爷的身体状况,想说京城此刻必定凶险万分,他们不能贸然进京。
&esp;&esp;然而,所有的话语,在对上那双冰封深渊般的眼眸时,全都冻结在了喉咙里。
&esp;&esp;他家王爷眼神里,没有了疯狂,没有了暴戾,只剩下一种冰冷得足以焚毁一切的,死志。
&esp;&esp;亲卫统领最终只是重重地低下头,哽咽着应道:“是,王爷!”
&esp;&esp;他不敢再看那满头刺目的白发,迅速起身,低声而急促地吩咐手下行动。
&esp;&esp;客栈外,天色依旧阴沉,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esp;&esp;周衡昌在亲卫的搀扶下走出客栈大门。寒风卷起他散落在肩头的缕缕银丝,在灰暗的天色下,如同燃烧后冰冷的余烬。
&esp;&esp;他翻身上了一匹新备的快马。坐下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用钢铁般的意志稳住了自己。
&esp;&esp;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影八遗体被小心抬上另一匹马的方向,那冰封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死寂覆盖。
&esp;&esp;他猛地一抖缰绳,双腿狠狠一夹马腹。
&esp;&esp;“驾!”
&esp;&esp;嘶哑的命令破空而出,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
&esp;&esp;46
&esp;&esp;第46章 置产
&esp;&esp;◎阮玲珑才一点点地认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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