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明日要用的水都烧开晾在缸里了,大锅我也刷过了……”
田六姐将样样交待一遍,最后才嗫嚅道,“眼瞧着离家一整天了,我得回去了。”
虞凝霜一听就急了。
“不行!六姐,你怎么还没想明白?”
她也顾不上宁国夫人在场,扣住田六姐手腕,压低了音量却压不住语气的急切。
“我昨日和门口李小哥说过话,他知我去你家找你了。马坚但凡费一丝心思问问,早就顺藤摸瓜到我这儿了。你也说了,你离家都一整天了!可他人呢?”
虞凝霜誓帮田六姐夺回杂煎店,但那要徐徐图之。
人比店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护住田六姐。她只怕田六姐一旦再沉入那泥潭,她就捞都捞不出来。
她毕竟和田六姐非亲非故,无法去田家要人。
身为丈夫的马坚若是拒不放手,虞凝霜也没辙。
所以现在绝不能让田六姐回去。
而田六姐执意要回去,一是确实不放心家里,二是不好意思再叨扰虞凝霜。
只要她在这儿,虞凝霜便非要好吃好喝招待着,今早来冷饮铺时就带着两斤排骨来说要给她煲汤。田六姐不忍心她如此破费。
“他要是再对你动手怎么办?”
“他上回也、也不是故意的。”
“还不是故意?那盖子不是奔着你来的?差一点就打到你眼睛!”
“……我这模样,也耽误你生意。”
“哪里的事?六姐你不是帮我顾场子顾得很好吗?”
二女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却意见相左着僵持住,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说服。
几个来回后,倒是一旁一直老神在在的宁国夫人,忽然发话了。
“你额头怎么伤的?”
她直接问田六姐。
身为医者,宁国夫人早在田六姐刚露面时就注意到了她的伤痕。与她单刀直入相比,乍被提问的田六姐便显得没那么从容。
田六姐一愣,说话难免磕绊。
“碍着大娘子的眼了,我呀,我这是自己撞衣柜上了。”
田六姐是见惯众生百相的精明人。
虽然此时并不知道宁国夫人的真实身份,却已感其不凡,因此言辞格外谨慎。
宁国夫人闻言,只是低头笑笑不语,继续吃着冰碗子。
如此明显的一条破溃伤痕……她甚至可以根据伤口形状和深浅变化,分辨出田六姐是被自下而上打到的;而打中她的,则是有着突出横棱之物。
若是连这样明显的击打伤和撞伤都区分不出来,她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而且虞凝霜和田六姐大概以为她因年老而耳背眼花,说话虽压低了声音,却终究没有避她。
殊不知,宁国夫人耳聪目明,早把她们的话尽收耳中。只略一思考,就猜到了来龙去脉。
宁国夫人不疾不徐把冰碗子吃完,而虞凝霜和田六姐还没拉扯出一个所以然来,她唯有再次开口。
只是这一次,提问的对象却是虞凝霜。
“此时此刻,你还没想明白?”
没头没脑的一句,虞凝霜却忽然听懂了。
虞凝霜正色整襟,朝宁国夫人深施一礼。
“多谢夫人良苦用心,指点小女。”
之前,听得那一句“不值得”,虞凝霜百思难解。
给婆母治病,一件在所有人眼中都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宁国夫人会叹出那么一句“不值得”。
虞凝霜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宁国夫人说话文绉绉的,也许她说的是“不直”,是在责怪虞凝霜蓄意接近,方法不够中正诚直。
可现在,看到处境窘迫的田六姐,看到面容平静的宁国夫人,被后者那一双仿佛看遍世事的眼睛注视着……
虞凝霜终于明白了对方想要传达给她,想要教给她的东西。
“这一回,小女想得清清楚楚。”
虞凝霜肃声继续,“婆媳一场,皆是缘分。与他人无关,是小女真心想救治婆母。再次恳请夫人施以援手。”
她和严铄的婚姻是假的,可她对楚雁君的敬爱是真的;说为夫君解忧是假的,可想救楚雁君的心意也是发自肺腑。
若是将自己真的剥离出去,单独审视她和楚雁君之间的关系……虞凝霜知道自己还是想救她的。
那样一位温柔又和善的大娘子,和虞凝霜也颇为投缘。虞凝霜实在不忍心见她在不惑之年便凄凄月坠花折,自己与她茫茫死断生绝。
只是求一求人,便能救一命,虞凝霜是毫无犹豫的。
宁国夫人看她良久,终于喟叹出声。
“还是太心软啊。”她道,声音一半赞许一半惋惜。
也不知是在叹虞凝霜还是叹自己,或许也是在叹田六姐。更有甚者,是在叹这世上每一个心软、心善的女子。
“老身略通医术,可又不是大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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