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辉表面仍是大马金刀支棱着膀子站着,但是站在他身后的虞凝霜发誓,她看到谢辉几不可查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兄好久不见啊,贵府上一切都好?”
“谢兄今日没穿家传铠甲,但也是英姿飒爽啊。这样刚好,松快松快,请入座与我们畅饮!”
“虎父无犬子,小侯爷总有一天也会穿着铠甲上阵杀敌,建立功业的!”
都是伶牙俐齿之徒,说出话语的弦外之音也是能一折三叹那种,谢辉显然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只能粗声哼哼着敷衍几句,算是回答。
虞凝霜几乎要笑出来。说不定谢辉不喜宴饮的最大理由,是他其实是个社恐呢?
可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确实是个社恐的谢辉来了一招祸水东引,侧身两步,将一直被他遮住的虞凝霜暴露于人前。
他还生怕别人没注意到似的大喊:“虞掌柜带了些月饼来。”
他根本不知道虞凝霜的月饼是什么样的,可还是如同每一个脑残粉那样,兴致勃勃地补充,“特别好吃!”
“那还真是巧了。”
正围着谢辉转的李牧之也才看到虞凝霜似的,托起桌上一个雅致的葵瓣口盘,笑道,“我们这儿也刚上一炉金雀楼的月饼。不如大伙儿一起品鉴品鉴这两份月饼。”
“文四啊,文四!”李牧之又叫。
随着他的呼唤,文四郎——金雀楼的老板越众而出。
“文四,虞掌柜这月饼若是有过人之处,你可要和人家好好讨教。”
“那是自然。”文四极恭谨见了礼,态度好得不得了。
文四郎大概三十后半年岁,他青袍加身,气质相当儒雅,几乎不像一个商人。
虞凝霜从前在金雀楼做工时,远远见过这位老板几次。
听说他出身卑寒,从一个市井卖货郎白手起家,挣出这间酒楼,实非等闲之辈。
可是近看,虞凝霜总觉得他目光过于精明,如聚光点燃的炬火一般直直投来。
他看似有礼有节地寒暄,实则无论是正视还是余光,都一直盯着虞凝霜的食盒。
虞凝霜本来想好一套行云流水、天然去雕饰的方式介绍自己的月饼,如今被谢辉闹得骑虎难下,只能提前开始。
“小铺准备的月饼粗陋得很,都不好意思给各位瞧。”
嘴上很做作,手上很诚实。
她简直是迫不及待要给众人展示她的月饼!
而随着虞凝霜将那食盒缓缓打开,谢辉终于知道它为什么这么沉了——原来这是一个小型冰鉴改成的食盒,夹层里装了冰块的。
可是,月饼为何要用冰块镇呢?
只见虞凝霜将三层食盒层层打开,小心翼翼地一字排开。
每一层中的月饼颜色、形状各异,却都是小巧玲珑,可爱至极。
在场众人中无人见过这样质感的月饼,只一眼就能看出其不凡。
它们居然莹莹如玉,甚至细细冒着冷气?
没错,虞凝霜做的就是冰皮月饼!
试问,还有比这更适合冷饮铺出产的月饼吗?!
此时此刻,汴京冷饮铺的高贵已经尽数体现。
奶黄馅、冰皮月饼
第一层, 是雪白色的月饼,只是那饼皮却几乎是半透的,隐隐透出里面浓烈的紫红色。
虞凝霜解释道, “小铺这盒月饼,以春夏秋三季为题。此乃象征春季的月饼,各位不妨品尝一下,猜猜是什么口味。”
面对如此精美的月饼,众人早已经跃跃欲试。有好奇围上来的,有抻着脖子看的,还有低声交谈、不时往这边看的。
如今听得这一句, 都不用虞凝霜再劝, 众人纷纷伸手来拿。
“……真是凉的!”
第一个触及到那月饼的郎君不禁低呼出声。
根本不是烤出的硬皮, 而是凉滋滋的, 很绵很软,稍微用力就会留下印子。
惊诧的众人终于理解, 虞凝霜方才为何一直小心翼翼的。他们也不自觉放轻了手脚, 将那小月饼如明珠一样托在掌心。
虞凝霜每种月饼只做了九枚,安放在竹制的九宫格盒中。
而这小阁子里有十数人, 九枚不够他们分的, 没抢上的只能眼巴巴凑在边上看, 或是让相熟的分他们一半。
可谁也不舍得直接上手掰开,便拿过那纯银的小茶刀轻轻切开,雪白的饼皮下, 绚丽的内馅儿顷时露出真容——颜色很艳丽, 似是某种有着赤红汁液的果子, 其中还有极小的紫色颗粒。
将这月饼送入口中,先触到舌尖的是那柔软的饼皮, 稍微一抿就直接化开,留下一抹特别的清甜。
这绝对不是面粉、米粉,或是任何粉类能达成的口感。
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一阵浓郁的酸甜滋味已经于口中四溢,是那红紫色的内馅终于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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