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柳公社是一座三层三进的四合大院,在镇子的正中间。刘柳镇相传建于明末清初,一条四百多年的古街商铺林立,小胡同里藏着十几家由私营转为公营的工厂。武装部在最后一层院子里,把着西山。门口对着的院子,非常宽敞,有一亩方圆。屋子里生着炉子,炉子上烧着大茶壶,茶壶嘴喷着热气。方天华提起暖水瓶,给邵普倒了杯热水,示意邵普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自己转回办公桌前,端起水杯坐下,两腿一错,伸手拉开抽屉,扯出个牛皮纸信封。邵普不明臼里,没有伸手接。随手端起面前的水杯,顺便瞥了眼。信封一端已经撕开,露出一截红格信纸。方天华把信封拍在桌面上,扯了扯嘴角,不屑道;“地瘠人奸!老话儿一点不差。瞅瞅你们南大洋出的都是些啥事儿嘛?能走一个北京兵,将来不说提不提干,就是留城找份正经工作,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拿起信,“可你瞧瞧,人还没走,举报信倒后发先至。这说明我们南大洋班子有问题啊!”方天华的主观臆断,让邵普非常反感。他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回怼:“方干事,你看人对事不能抱偏见。不能因为俺们南大洋穷,就好事都是刘三姐,坏事儿都是秃丫头。”两手抱着水杯,“俺可以向你保证,南大洋的班子是团结的,有战斗力的。不能工作上出了点岔子,就怀疑俺们班子有问题!”“咚!”邵普把手中的热水杯墩在桌面上,发泄心中对方天华的不满。“邵大队长,我说话,你也别不爱听。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下这个结论,也是经慎重考虑的,并不是捕风捉影。”面容一凛,“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我们干革命工作,要坚定自己的政治立场,不能一味感情用事。”推心置腹,“我说南大洋的班子有问题,是有依据的。我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屋里踱,“在没有弄清事实以前,你就武断地下结论,口口声声,宣称你们南大洋的班子没问题,你拿什么证明?”用质疑的目光看邵普,“拿不出真凭实据,就是护犊子,就是放弃了阶级斗争。”方天华连珠带炮向邵普发难,一时打得邵普没有还手之力。思谋方天华的一番话,邵普也觉得自己太意气用事。没有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不得方天华说自己的班子有问题,就上了头,显然是太过冲动。冲动是魔鬼。害自己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丢脸。邵普懊悔不已。邵普一把抓过桌上的信封。信封上没贴邮票,也没邮戳。抽出来,薄薄的,只有一张信纸。看到信纸上的笔迹,邵普心里咯噔一下。再仔细看信上的内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到南大洋搞外调,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我回来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检举信。这时间上也太巧合了吧?!”方天华笃定地接着说:“如果大队长认同我的推断,或者说,我的分析还站得住,那么,说你们班子有问题,没冤枉你们吧?”方天华伸手端起水杯,重新坐回到椅子。她直视邵普,表情严肃,声音冷冽,一字一顿,仿佛咬着钉头。“这件事情如果查实,情节非常严重。弄不好,我们都要受处分。马道明也会被定成坏分子,非但不能当兵,还会被当成阶级敌人关进监狱。”“笃、笃。”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方天华与邵普的谈话。俩人不约而同地甩头看向门口。方天华略一沉吟,提高嗓音分贝,“进来!”“咣!”邵勇猛地推开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大口喘息着问:“马道明怎么了?”一股冷风,被邵勇带着,呼地扑向神情淡漠的方天华。见来人是邵勇。方天华和邵普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毛手毛脚,一惊一乍!进领导办公室,能不能先喊声报告?!这么闯进来,让人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邵普挤了挤眼角,怪怨了邵勇一句。因为邵普看出了方天华的不自在,所以,以退为进,率先发难。单听口气是责备邵勇,其实,是替邵勇开脱。“道明怎么啦?”邵勇没有理会邵普,继续焦急地追问。“自己看!”方天华从邵普手里拽过那张信纸,在邵普面前抖了抖。邵勇拧着眉头,几步跨过来,把信纸接在手中,迅速看了一遍。看着,看着,一颗悬着的心“扑通”落下。在递还信纸前,他认真辨认了字迹,忽地想起一个人。不以为然道:“就这儿!”“就这儿还不要命?你还嫌不够严重?真是卖呆的不怕事大!”
邵普瞪了邵勇一眼,训斥自己兄弟不懂事儿。方天华从邵勇手里扯过信纸,重新折叠,塞回信封,冷淡地说道:“这就足够取消马道明进京资格,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这就够我们这些人,被上级追究失察之责,这就够上纲上线,把这件事跟阶级斗争联系起来。邵勇同志,难道这还不够严重吗?”方天华一气呵成,几乎是在向这个不开窍的民兵连长呐喊。她想用雷霆之势,把眼前这个不开眼的乌龟儿子王八蛋震醒。邵勇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淡淡一笑,“那也得看举报的是否属实,对吧?”“嘴巴没毛,话不牢靠。这是公社办公室,你可不能瞎说!”邵普担心邵勇年轻气盛,因为与马道明交好,不分轻重,为马道明强出头,招来“杀身大祸”。方天华面冷似冰,上下打量着,这个站在屋中央,不知天高地厚的民兵连长。自己看来那么严重的问题,在他眼里,怎么就不足为虑了呢?“你知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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