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后面的转椅,选邵勇对面的沙发坐下。邵勇静静地打量着崔书记。记得与崔书记初次见面,自己十八岁,担任南大洋的民兵连长。崔书记三十多岁,担任刘柳公社党委书记。如今,崔书记也不过四十出头,可还是那么瘦,眼角添了鱼纹,鬓边生了白发,看着那么扎眼,越看越让人心疼。“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美女!”崔书记自我调侃,轻松惬意地笑着。一个大书记,在一介草民面前,没有一点架子,语气温和,态度亲切,让邵勇很感动。多年不见,一朝重逢,邵勇内心本就波涛汹涌,被崔书记这么一问,眼睛里有了液体。邵勇有感而发:“没想到,当领导会这么累!”“是啊!头发都有白的啦!你要是可怜我,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崔书记如沐春风,脸上透着淡淡的得意。邵勇跟崔书记相对而坐,紧张得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
“崔书记,您对我邵勇有恩。”“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没多大本事,可我知道,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您说吧,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八件,只要用得着邵勇,邵勇就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崔书记看邵勇激动地坐直了身子,拘束地左手攥着右手,摇摇手道:“你是评书听多啦,还是这些年走南闯北学溜啦?张嘴一套一套的。”看着邵勇,“今年多大啦?”“二十六啦!”崔书记见邵勇紧张,为缓和气氛,撂下刚才的话题,跟邵勇拉起家常。“成家了吗?”“丈母娘还不知道在哪呢?”崔书记疑惑地看了邵勇一眼,悠悠道:“婚姻法规定,男青年结婚要满二十五周岁。响应国家号召没有错,可没结婚,女朋友倒是应该有的。”端起茶杯,冲邵勇晃了下,示意邵勇喝茶,“我像你这个岁数,可跟你嫂子都生娃啦!你可得抓紧啊!”“崔书记,你忘啦!我可是南大洋人啊!我们南大洋别的不多,就光棍多!”听了邵勇的话,崔书记脸上的笑容飞走了,素净的脸变得严肃起来。邵勇心里咯噔一沉,暗责自己说错了话,可崔书记沉吟了片刻,并没有责怪邵勇,而是沉稳地放下杯子,叹道:“南大洋的小伙子找媳妇难,我知道。我这次请你过来,最终也是为了这个事。”邵勇来之前,想过崔书记找自己会干什么?从自己的经历看,让自己回南大洋村任职的面最大,可自己回村里具体干什么,崔书记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崔书记现在跟他提娶媳妇的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也更让他觉得新鲜。崔书记觉察到邵勇眼神的变化,严肃道:“为啥娶不上媳妇?不就是因为穷吗?要娶媳妇,就得先治穷。治穷先治懒。要把农闲变农忙。大家一年四季都有活干,就能增加收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收入增加了,就能摆脱贫穷。是这个理儿!”邵勇听得两眼放光,并不是他不懂这个道理。这些年来,他一直这样想,这样干,可当这个道理从镇党委书记嘴里说出来,让他觉得崔书记心里装着老百姓,是个好书记,对崔书记又增加了亲近感。崔书记边往俩人的茶杯里续水,边不无自豪地讲:“我们刘柳镇是个好地方,地处辽南城市群的边缘,靠近中长铁路。黑大公路越境贯穿,紧挨着全国最大的鞍阳钢铁公司。南北各一百公里,就有机场、码头。我们的先辈在这里建立起鞍阳最早的工商业。别看鞍阳是大城市,可刘柳镇的历史至少要比它长四百年。”“没鞍阳之前,襄平县的县长、方圆百里的官绅富商,可都住在咱刘柳镇上。一百零八家烧锅、铁铺、油坊、皮硝匠,声名更是响亮。烧酒、豆油、粮食,在小滩子码头装船,南下营口,北上奉天。”“现在提倡创办乡镇企业。我就想啊!我们的优势在哪里?老话讲,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们刘柳镇靠着鞍阳钢铁公司,就得吃钢铁这碗饭。吃钢铁饭,没好牙口可不行,没好胃口也不行。要咬得动,嚼得碎,消化得了。”“邵勇,你发现没有?如今咱中国,到处是工地。那建材要的不是海啦?”“我们工业基础薄弱,目前,还干不了建材这行,可建筑工地上的钢模板、钢跳板,鞍阳钢铁公司就有原料。南方企业要用,他得从鞍阳往外运。我们挨着金山却要饭吃。”摇摇头,“我有个想法,办模板厂、跳板厂,把地缘优势发挥到极致。”“邵勇,如果我们刘柳镇办起百十家模板、跳板企业,那该是一个什么成色?”崔书记越讲越兴奋,面色红润,两眼发光,如饮玉液琼浆。邵勇的情绪被感染着,展望着美好蓝图,胸中似有大潮激荡,可他现在还吃不准,崔书记跟他这个小年轻,说这些到底为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问清楚。崔书记讲话水平高,正在兴头上,他不便插话,如今崔书记问自己,他鼓足勇气,问道:“崔书记,你叫我来是——”邵勇故意拉长了尾音,等待着他敬爱的崔书记给他答案。“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最近心里画虎!猜不到吧?我这次请你来,就是像当年梁山好汉聚义,入伙!我要聚齐共举大业的一百单八将,把咱刘柳镇建成全国最大的模板生产基地。”“臭小子!想不想,和我一起闯一闯?!”邵勇尴尬了!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崔书记叫他回来,是让他担大任,做先锋。按理说,他一个草民,一下子成了镇党委书记的红人。在中国农民的眼里,也是祖上积德,八辈子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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