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
若不是梦神怜悯他,送了他一片可以遮风挡雨的乌云,他那幼小的灵体恐怕早就消散在这数九寒冬里了。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乌云也变得很淡了。弥晏踩在深深的雪地里,将那朵浅淡的乌云撕开,便瞧见了蜷缩在里面、正酣然入睡的爱神灵体。
他太虚弱了,连自己快要死掉都不知道,冷风灌进来,灵体立刻哆嗦起来,好像一团风中颤抖的果冻。他用力吸了好几口气,嘴张得大大圆圆的,才终于细声细气地打出了一个喷嚏,“啊、啊啾——”
弥晏忍不住微笑起来,将灵体捧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小家伙比一朵云还要软,比一片花瓣还要轻,稍微用力就好像会像雪片一样化掉。
小家伙依恋他的温度,便软绵绵地趴成了一滩,浑身酥软如水,快要顺着他的指缝淌下去。
“你怎么那么小啊……”弥晏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的指尖探出一条细细的触须,融入了那软绵绵的身体里。他都不敢用力,只敢喂给他很少很少的力量,稍微快一点都怕把他的灵体涨破。
仿佛充了气的气球,软趴趴的灵体渐渐变得强壮,鼓成了一个圆圆的球。然后他努力蠕动,茁壮成长,咻地睁开了一对金色的大眼睛。
灵体第一眼看到的世界,就是一片茫茫无边的雪原,和那双耀眼的、如同太阳一般夺目的金瞳。
“爱……”这是他口中发出的第一个完整的字,不知道是一声无意义的呓语,还是在呼唤谁的尊名。
亦或者,这不过是穿过了寥寥时光的风尘,他的目光与未来的自己交汇,所震荡出的一声共鸣。
“穿上这个吧,”弥晏从领域里取出了那个毛茸茸的玩偶,自然而然地递给他,“冬天还很漫长,你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毛茸皮套洗得香香的、白白的、软软的,灵体立刻喜欢上了,一下子钻进去,鼓鼓囊囊地把皮套撑起来。
哦,里面暖和又舒服,他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毛球!
毛球喜不自胜,在男人的手掌心里扭来扭去,蹦跶起来又落回去。然后他找准了眼洞的位置,一下睁开了那双黄澄澄的、水晶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世界。
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大脑里只能处理最简单的信息,记忆也不过是飘忽不定的幻影。可是毛球总觉得自己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他要去找到某个人,他要用生命爱着他,矢志不渝。
他要努力长出腿,那是为了追随在那个人的身后;他要长出健壮的双臂,那是为了将那个人庇佑在怀中;他还要学会说话、唱歌、念诵情诗,那一定是为了赞颂那个人的名。
从来如此,从来如此,比喜悦更加丰盈的爱意,满到快要溢出来。他张开稚嫩的嘴,努力发出了两个音节,“阿逐……”
多么叫他快乐、多么叫他喜欢的两个音节啊,毛球忍不住一遍遍重复,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忽然,他又看见了男人手中握着的东西,那饱满的、鲜红的一朵玫瑰。
噢,那是一朵花!毛球的脑海里闪现出模模糊糊的念头,一朵美丽的花,如果送给他喜欢的那个人,那么他一定也会喜欢上自己的!
“花……”他努力地,发出一个个模糊的音节,直到它们能连缀成句,“花、花……送……阿逐……”
只有最后两个字是清晰的,因为他已经练习过,或许不止一遍。
可那个远比自己高大的白发男人,听到这些话,金黄的眼瞳却湿润起来——他听懂了吗?他愿意把花送给自己吗?他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你要这玫瑰做什么呢?”弥晏用手指戳着他,轻声问道。他送给了毛球一件外套,这让他能够活过这漫漫寒冬,因果的裂痕便从此弥合;可是这朵玫瑰又有何意义?为了让他在重逢之刻,能送出一个过得去的见面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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