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那日晨会期间,梁晅便觉得身子不对劲。喉咙乾痒,额际微热,脑袋还有些昏沉。空调的风自头顶扫下,他的背脊浮出一层虚冷的汗意,滚烫与冰凉交错。
「梁经理,您怎么看?」财务组长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他稍微抬了抬下頜,挺直背板,回应的语调平稳冷静,如往常一样挑不出瑕疵。旁人只见他镇定从容,而未察觉他眉峰偶尔绷紧,握着笔的指尖还隐隐发抖。
强撑了一日,直到傍晚,所有会议和公务终于稍告段落。当他拎着公事包走出办公间,只觉肩背沉重,脚步虚浮,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
等电梯的几分鐘里,他想起副驾放了一袋空便当盒。那几只盒子已堆了一週,似乎不该继续搁置。
这一个月的上班日,何娫固定为他准备午餐便当,公司内免不了传出零星耳语,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每隔叁到五天,他会把空盒带去归还,顺道捎上一点小礼物。
今晚,虽是身体微恙,他仍决定前往公寓一趟。
途经花店时,他下车买了一束白色洋桔梗,花叶素净淡雅,不带半分张扬。而他的公事包里,则有预先购入的香氛蜡烛,白茶茉莉的清香温润,渗着木质调的沉稳,与她的气质相衬,他猜她或许会喜欢。
病感的消磨为梁晅带来了倦意,他开着车,总觉这段路程相较以往漫长,就连等待红灯的间隙都格外难熬。
抵达时,他发现一楼的大门没锁,像是出入的住户忘了关。他顺手把门带上,才走上二楼。
来到二〇叁号室,按下门铃没多久,屋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扉接着被拉开。
「晚上好??」他刚打完招呼,手里的东西还没递出去,便轻咳起来。
「你好。」她留意到他戴了口罩,且眉眼间透着疲色,「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他本想佯称「没事」,未料没来得及开口,就猛地一阵晕眩,脚下跟着一晃。
何娫匆忙去扶,却明显力气不够,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勉强支撑住他,「小心……」
「抱歉。」他按了按太阳穴,但没能缓下不适。
她怕他就此倒下可能摔伤,踮起脚,半搀半引地带他往屋里移步。他的步态固然蹣跚,倒还算配合,被拉扯着安置在了沙发上。
「你先休息一下。」她喘着气,额角渗出一层细汗,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她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前后不过半分鐘,她再回到客厅时,却见他已倚着沙发睡着了。他的眉宇紧锁,呼吸均匀而闷沉,明显睡得不太安稳。
她怔了怔,小心取下他手里的花束,又把他紧抓着的提袋、公事包摆到一旁,再回卧室取来一条薄毯,轻轻为他盖好。
他微低着头,掛在鼻樑上的镜架微歪。她迟疑了下,还是伸手过去,替他把眼镜摘下,放上斜前方的茶几。
夜色渐沉,空间中只亮了一盏落地灯,光晕静静笼在他身上。
她看他鬓边沁出薄汗,拿了小毛巾,打算帮他擦拭。手才抬着凑近,他却恰好醒转,但意识还有点朦胧,只知眼前有道影子晃过,便出手去抓。
这一抓,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又刚好没站稳,直接跌坐到了他腿上。披在他肩头的毯子也在此时滑落,掉下了沙发。
梁晅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她的前臂,嗓音沙哑:「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何娫整个人是僵硬的,心跳又快又乱,还紧张到爬不起来。她两手捏着毛巾,无措地望着他,却也感觉到他烫人的体温,于是颤着声音问:「你……有好些吗?」
「嗯。」他低声应着,目光落在餐桌一隅,那束洋桔梗映入眼底。「花,是要送你的。」
「谢谢??」她赧红着耳尖,撑住沙发扶手,从他腿上挪回地面。
他弯身捡起掉落的毯子,顺手勾过脚边的公事包,摸出那只香氛蜡烛,「这也给你。」
她对品牌没什么研究,但看着雕纹繁复的玻璃罐,脑海里闪过曾在百货传单上见到的商标,推估它的单价应该不便宜。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摇了摇头,摆手婉拒。
梁晅沉默片刻,垂下视线,「是我比较不好意思。总是收你的餐食,让你再叁费心。况且,这样来来回回送空餐盒,应该也挺打扰你的。」
「不打扰。」她抿了抿唇,不敢看他,「我??我是故意的。」
他有些怔然,随之覆述了一遍:「故意的?」
何娫心里很慌,却又觉得若再逃避,以后可能更没机会开口。她几乎是鼓起所有勇气,怯怯地仰起脸,对上他幽深如墨的眸子,「因为我??想再见到你,想一直能见到你。」
那一瞬,他遽然忆起了梁亦逍讲过的话——
「她一定对你有意思,就算不到喜欢,也绝对有好感。」
他注视着她,见那小脸逐渐红透,绞着毛巾的指头越拧越紧,肩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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