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锤子在他的脑袋上一下又一下敲击。他按压着额角,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带着近乎赤裸的乞求:“阿舒,我会在京城中置一座小院子,以后我便陪你住在那小院子里,可好?”
赤霄和鱼肠对视一眼,放轻脚步,默契退出小院,顺手合上院门,将这一方小院留给院中的俩人。
这不是李玄鹤第一次对荀舒说这句话,上一次荀舒应允了他的提议,这次呢?
荀舒身体僵住,半晌叹了口气,垂下眼睫掩饰心底的无奈和难过:“你我之间,哪里还有以后呢?”
有风穿过小院的上空,院角古树的枝桠沙沙响成一片,似能穿过皮肉,拍打在院中人的心口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久久不停歇。
李玄鹤几分哽咽:“阿舒,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瞒了你许多事。你能再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吗?”
荀舒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恍惚回到了半年前,还在棺材铺的时候。
那时他们刚认识不久,她只觉得这人真是好看,开朗爱笑,与谁都能说到一处去。邻里间若遇到麻烦事,他总是第一个去帮,真挚又善良,真是整个坊市最耀眼的少年郎。
后来,她知晓了他瞒了她许多事,但半年多的相处,她仍旧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她以为她很了解他,知晓他的为人,换来的却是再一次的冲击和欺骗。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恨他恨得要死。
直到遇到了师兄和师姐。
许多以前从未想通过的问题在那一夜云开月明,她终于想明白,这一路走来经历的所有让她和李玄鹤产生分歧、争执,以至于不得不背道而驰的事情上,她和他或许都没错。
只是从始至终,他们都不合适罢了。
荀舒垂下头,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园,轻声道:“这是我的世界。”她又在这个小圆旁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这是你的世界。”她用脚尖点了点两圆相交的那丁点大的地方,“而你和我的世界,相交不过棺材铺的那一亩三分地。”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时目光极为平静,“三哥,其实你和我,我们从来就不是一类人。我曾经以为,若我们能互相妥协,我留在京城,你陪我住在小小的院落,我们就能白头偕老,走到最后。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我突然明白了,你和我之间最大的阻碍,不是秦渊,不是司天阁,而是我们本就不该互相勉强。”
李玄鹤的眼尾染上红意,声音也有急切:“哪里互相勉强了?阿舒,我确实有错,但你能不能不要判我死罪?犯人定刑前尚还有机会为自己辩驳一二,你也该给我这个机会。”
荀舒定定看着他,忍着心口的钝痛,刺出最尖锐的那把刀:“三哥,我不喜欢京城,我不喜欢住在我不熟悉的地方,我不想与那些带着戴着面具的人打交道,我甚至不知道面具背后是人是鬼。我愿意为了要做的事而奔波,也愿意陪着你奔波,但我想最后落脚在一个对我来说心安的地方。京城太大了,平阳侯府太空了,你身边的那些人太复杂了,我都不喜欢。
“三哥,你可愿意为了我离开京城,离开平阳侯府离开公主府,离开你熟悉的一切,陪我回到潮州,回到棺材铺,就如同几个月前一般?”荀舒露出脸颊边小小的梨涡,盛放的却全是苦涩,她没有执着于他的回答,而是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三哥,你也不愿意的,难道不是吗?”
李玄鹤没有立刻回答。
荀舒看着他的模样,诚然心中已有预料,可还是难过,她微微侧过头,看着天际处昏沉的天色,残余的霞光,想起初到平阳侯府的那一晚,他陪着她在房顶看日落
,许下那去不到的未来。
要是时间永远能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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