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见外头日薄西山,叫住唐亦,又道:拖延只是一时的应对之策,接下来如何改变局面,王爷可有明确的方向?
唐亦手指叩着空茶盏,凝眉道:还没有想那么长远,一切就等江先生替本王定。
江平翠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叹气道:谋士只献计,决策权仍在王爷手中。
唐亦还回茶盏后拱手: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他恭敬立着,半片衣角被微风掀进霞光,恍眼看过去,端的是一派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即使是个没有封地的亲王,怎么说都是皇室正统血脉,如此礼待一个下臣,忽地叫江平翠不忍心了。
江平翠侧首看着他,静默少顷,才回神道:眼下即将春试,王爷且先忙过这一阵子。
于唐亦而言,江平翠是能在风云际会中全身而退的人,她的才能毋庸置疑,经过这番谈话,唐亦心态已经平稳下来,没再犹豫什么,转身告了辞。
梁上燕子衔着春泥筑巢,江平翠坐在屋檐下看。
屋中屏风后懒散靠着个人,抱臂时,响起细碎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很是好听。
江平翠没回头,对着那忙活的燕子兀自言语。
不管是北境的八部沙民,还是西方的各族胡民,再或是东边的岛屿列国,开春时都将无暇他顾,闲时春耕秋收,战时才能囊中饱满,我一直好奇,奚国南地比邻唐国而居,听说那里多是沼泽地,也会忙春耕么?
你也说多是沼泽地了,铃铛声隐了下去,奚国大祭司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过,在我年幼那个时代,也是要忙一场春耕的,可惜开垦出的丘陵不如中原土地肥沃,本土的种子播进土壤,长得并不好,若非如此,吾辈同侪,靠医术蛊术就能雄踞一方,何须长途跋涉上中原呢
原来有这么个由头。江平翠仰首浅笑着,唐国史书上不这么写,史官的笔吹嘘捧贺,只说邻地小国仰慕我大国风采,甚至连身份尊贵的一国大祭司,都心生畅往,几次折腰来朝。
狗屁。晞绕出屏风走到江平翠身前,兜帽长衫拖在地上,她抬起头,一双妖异眸子里映出暮色,常人只知奚国有身份尊贵的大祭司,不知数百年前,大祭司实乃神女侍从,无名之辈何足挂齿。
江平翠的视线被这分不清具体年龄的背影挡住了,她愣了愣,疑道:没听过奚国有神女啊?
你才多大,又非我族类,何能听过呢?晞嗤笑道:唐国开国时,我奚国已有数百余年的文明了,不过,芸芸众生,无知者是何其多。
江平翠与之闲谈,不想论史海。
经过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她发现奚国大祭司秉性与常人实在迥异得非常,但此人虽神秘莫测,却并不如最初给她带来的震撼大,有古怪脾气的同时,某些时候又流露出率真的孩子气。
不知道该算是好套话,还是不屑于跟小辈掖着藏着地斗心机周旋。
总之江平翠要套话,别国来者,目的存疑。
她将话题兜转,又问:神女是何来头?历史悠久了么?
大祭司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再开口,连声音都变得轻柔,蕴含着不加掩饰的温情。
神女,是大泽神选定来人间拯救苦难的使者。她天赋异禀,无须淬炼便能百毒不侵,她聪慧至极,蛊术医术,远超于其它奚国子民,她生性至善,所过之处,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江平翠听得认真,天边霞光渐散,燕子归巢,一块没有黏稳当的泥巴从檐下跌落在晞的脚边,摔得个粉碎,惊动了走神的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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