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人冲进来,还有许多长生观的“信徒”,他们举着火把,将观中的一老一病一小围拢起来,像在审判十恶不赦的坏人。
众人眼神凶恶狠戾,全然忘了一开始是如何跪地苦苦祈求,希望天尊赐福,救苦救难。
“把这两个道士拖下去,砍头示众!”
“还有个小的呢。”
“小的也一起杀了,不费多少功夫。”
“你们放过他,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老道哀求道。
“咳咳……”祝长生在急怒之下,咳出几口血来,他本就身体不好,大病初愈又受了刺激,脸色灰败。
姜予安看着那些皂衣衙役,眼神沉冷。
哪怕杀了一个,尸体倒在地上,其他人也无动于衷,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原处又生出个一样的衙役,丝毫不影响事情继续发展。
“难怪藏着神药呢,是想给自己治病吧。”
“像你这样的药罐子活着也是浪费,你活着害死了多少人!”
“用不了一刀,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咳死。”
“这老道士也是,贪生怕死,还说什么老寿星呢,还不是靠神药!”
“呸!”
“我看要把他们的头砍下来,供在天尊桌上!”
“你们不要杀我师父!”
“我有办法让神药好起来!”
小太岁几乎声嘶力竭,极力让自己的声音被所有人都听见。他眼眶泛红,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死死看着自家师父,还有师祖,想再看几眼,多看几眼。
“你这小娃,毛都没长齐呢,能有什么办法?”
“问那两个道士也一样,他们总该知道吧?”
“他们不知道,我一直瞒着师父!”
“只要你们放了我师父,我就告诉你们!”
“最近神药的效果是不是变好了一段时间,都是因为我在养它,连我师傅也不知道方法。”
“如果你不放我师父走,你们就永远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神药好起来!”小太岁大声道。
老道士和祝长生都怔住了。确实和小太岁说的一样,太岁肉长好了,老道士才敢割下来给祝长生煎药。原来是因为这孩子做了什么吗?
这段时间他们忙得心力交瘁,也没空细细照顾孩子,这时一看才发现小太岁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身体亏空得厉害。
不管他是用什么方法养好了太岁肉,总归是要付出代价,而且这个代价还得瞒着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孩子,你走吧……”
“这孩子是我在万灵山捡的!”
“也许就是你们哪一家的孩子,你们仔细看一看他,看看他像谁家的孩子,长相对上了,就把孩子接去养,再给他取个名字,他这么小,还不记事。”
老道不想让小太岁卷进道观的是非中,甚至没有叫他的名字,或许太岁真是不祥之物,当名字也不是好兆头。
“你们快放我师父走!”
“我师父生病了……”
小太岁看到祝长生道袍上的血迹,眼泪根本止不住,大颗大颗滚下来。
“小娃娃,你先说。”
“只要这法子有用,咱们就立刻放他们走。”
“先放他们走,我才能说!”
小太岁非常倔强,且聪慧。
现在灵州疫情扩散,浮尸千里,等朝廷真正派人赈灾,不知到了何年何月。
现在缺医少药,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他们只得让人放开老道和祝长生,让他们走。当然并不会真放人走,哄哄孩子而已。
“师父,你好好的……”
小太岁跪下来,冲他们那个方向狠狠磕了几个头,边磕头边流泪。
祝长生还想折返,老道扶着他往山里走,一路踉踉跄跄的。
这些年他们常在山中采药,熟知地形,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兴许能活,再想办法把小太岁救出来。
老道士不敢回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处也舍不得,早知道,早知道……
老道生出强烈的痛悔之意,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他转头往回看去——
那口装着太岁肉的大水缸里,多了一个瘦弱的孩子,他抱着太岁肉,颈间鲜血肆意喷溅,染红了白玉一样的太岁肉。
“太岁——”老道肝胆俱裂,几乎扶不住手里的祝长生。
他眼中血丝密布,想不顾一切往回跑,但身体不受控制僵在原地,心中剧痛。
“原来神药是叫太岁啊……”
“看来就是那个生死人、肉白骨的太岁。”
祝长生也看到了,他全都看到了。
看见小太岁跪完,撩开衣服下掩盖的伤口,把血滴到太岁肉上,太岁肉在缓缓生长,果然有用。
他就是用小太岁养出的药治好了瘟疫,却毫无觉察,以至于让年幼的弟子为他丧命。
“把他们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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