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呼喝声、脚步声,还有利刃破开枝叶的嗖嗖声,不断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处。眼前的景物扭曲旋转,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压迫感。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袭来。
“噗嗤!”
剧痛从小腿处炸开,他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一支羽箭精准地射穿了他的脚踝,将他钉在了地上。他试图挣扎,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破,鲜血混着泥土,但那只被箭矢贯穿的脚根本无法动弹。
还不等他缓过气,又是一箭。
另一只脚踝也被利箭射穿。
这一次,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在地上抽搐,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赵雪衣再也爬不起来了,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冰冷的林地上,只有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几个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的身影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他们眼神冰冷,带着完成任务般的漠然,径直朝着地上无法动弹的“赵雪衣”走来。
隐藏在更深处暗影中的周甲握紧了刀柄,正准备发出动手的信号。
就在这时,一道更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切入!
那人身形矫健,动作迅猛如电,手中长剑划出凌厉的弧光,精准地格开了最前方黑衣人抓向“赵雪衣”的手,同时旋身一脚,将另一人狠狠踹飞出去。
“什么人?!”黑衣人头领又惊又怒。
来人并未答话,只是沉默而高效地挥动长剑,剑光在月色下闪烁,招招致命,瞬间逼退了围上来的黑衣人,暂时护住了地上的“赵雪衣”。
他借着短暂的交手间隙,一把捞起地上的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密林更深处疾驰。
“追!”周甲当机立断,压低声音下令。
一部分人手立刻现身,以更快的速度缠住了那群意图灭口的黑衣人,力求活捉。而周甲自己,则带着周乙等几名精锐,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追着那个救走了“赵雪衣”的身影而去。
救人的身影对这片山林似乎极为熟悉,速度极快,即便带着一个人,也几次险些将周甲他们甩掉。直到奔至一处相对隐蔽的山涧旁,那人才停下脚步,将肩上的人放了下来。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那人的侧脸上。虽然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脸上也沾染了些许尘土,但周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段逐风!
然而,此时的段逐风眼神却与往常不同。那双总是带着桀骜的眸子,此刻异常清澈,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近乎纯粹的警惕和审视,直直地盯着被他放在地上,因剧痛和药物而蜷缩着的“赵雪衣”。
他没有立刻查看伤势,反而后退了半步,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不是赵雪衣。”
正准备上前接应的周乙闻言一愣。
就在这时,段逐风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周甲他们藏身的方向,显然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追踪。“出来!”
周甲示意其他人保持警戒,自己则和周乙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周乙看着段逐风那陌生的眼神,心中疑虑丛生,他上前一步,试图用旧日情分拉近距离,语气带着刻意放缓的熟稔:“段将军,是我们。别紧张,你看清楚,是我,林贤啊!”
说着,他甚至还抬手掀起了额前为了伪装而垂下的刘海,扯下了遮面的黑布,露出了完整的脸庞。
当年他在晋国卧底,化名林贤,曾在段逐风麾下任职过一段时间,两人有过不少交集。
段逐风的目光在周乙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近乎纯粹的警惕和陌生。
他依旧紧握着手中的剑,身体保持着防御姿态,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林贤?不认识。”
周甲眉头紧锁,低声道:“他不对劲。眼神不对,反应也不对。”
眼前的段逐风,就像是一张被擦去了所有过往痕迹的白纸,只剩下最本能的战斗意识和判断力,却丢失了所有关于人和事的记忆。
周乙心中一震,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尝试着继续沟通:“段将军,你仔细想想?晋国,我们曾共事!你再看看他,”他指向地上的假赵雪衣,“他真的不是赵大人,我们是奉君上之命……”
“君上?”段逐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里依旧是一片空白,他不再理会周乙,目光再次落回假赵雪衣身上,带着一种执拗的探究,“你是谁?为什么冒充他?”
假赵雪衣早已意识模糊,只是痛苦地呻吟着,根本无法回答。
周甲当机立断:“不能再耽搁了。他这状态明显有问题,此地也不宜久留。先把人带回去,交给君上定夺!”
无论是这个身份敏感的段逐风,还是那个作为重要诱饵的假赵雪衣,都必须立刻控制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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