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充斥着陈倓身上的香气,薄荷味的沐浴液和古龙水混合,冷冽而可靠。
他换了身简单的衬衫长裤,眼底的疲惫消减了些,只是依然兴致不佳,情绪似乎下坠着,有点冷冰冰的。
陈之以为他是太累了,在红绿灯的间隙,轻轻碰了碰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
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倓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将掌心贴在她脸颊旁。她乖顺地蹭了蹭,感受到他真实的温度,心里那点因莫须有的疏离而漂浮的不安,悄然沉了下去。
“哎呦!我们大学生来了!”
一进包厢,以老刘为首的几人便围上来,笑容满面,客客气气地夸她厉害,考了那么好的分数。她有些不好意思,陈倓代她应付了几句,便默契地将她带离寒暄,让她在圆桌上侧坐下。
会所环境清幽,商务属性更多,包间里装修得十分素净。陈倓起身提了杯酒,邀请大家动筷,他无意将场面搞得隆重,不动声色地将焦点转移,聊着其他几人的孩子,让陈之安心吃了顿饭。
酒过几巡,老刘拍着陈倓的肩膀,话变得絮叨起来。
“一转眼,之之都成大学生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陈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才刚大学毕业呢。”
陈倓笑了笑,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是太快了。他怀里的小婴儿转眼间就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么多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酒精让他眼底疲惫的猩红越发明显。陈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凑近他耳边,小声地说:
“我们回家吧。”
他点点头,得体地结束了一晚的聚会。
送走其他人,老刘和两人一同站在会所门前等代驾。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恰瞥见安静站在一旁的陈之,略带歉意地又把烟塞了回去。
嘴里发淡,于是找话与陈倓闲聊。
“什么时候再去香港?”
“下个月吧,投行那边反馈地差不多了。”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老刘目光扫过一旁的女孩,正披着陈倓外套,望着远处出神。于是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老林的儿子,记得么?上次一起吃饭那个。”
“有点印象。长得不错,和老林一点不像。”
“啧,你这人……”老刘笑骂一句。
“那我老同学。回头我跟他说说,你让之之把他儿子微信加上。”
忽然听到自己名字,陈之懵懵地转过头。
“怎么?”
陈倓语气淡了下来。
“你做媒的心思真动我女儿身上来了?”
老刘被他的话刺激得有些窘,急赤白脸地解释:
“什么话!人儿子初中就去美国了,学校就在加州,车也有。我是想让之之认识一下,到时候去了美国有个照应。”
陈之心脏倏然一紧,茫然地看向陈倓。
美国?什么时候要去美国?她不是才收到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吗?
———“是您叫的代驾吗?”
两个年轻人骑着折迭自行停在他们面前。老刘递过车钥匙,拍了拍陈倓的胳膊:
“先走了啊。回头我让那孩子加之之微信。”
他又亲切地朝陈之挥挥手,她极为僵硬地扯出个勉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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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
驾驶座的年轻人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两人脸色沉郁,像是吵架了,气压极低,他不敢多嘴,将车平稳停在别墅前,便骑着自行车抓紧溜了。
车内门窗紧闭,将世界隔绝在外,只剩头顶一盏小灯亮着,空气被光线切开,冷冷地隔在他们之间。
她先开了口,声音干涩。
“去美国是什么意思?”
“明年一月入学。加州,那所学校你去过。”
陈倓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颗巨石投进她的心,骤然激起惊惶的涟漪。那副轻飘的模样如此刺眼,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可是我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今天那些人都知道我考上的是政法大学。”
“老刘只是碰巧知道。”
他顿了顿。
“上周才收到录取邮件。”
陈之愣住了。
她实在不解,实在困惑,到底为什么会隐瞒她去申请美国的学校,她以为这件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彼此心照不宣地明白了。
“我不去。”
她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
“我要上我自己考上的学校。”
沉默横亘在车厢,膨胀得令人窒息,他永远这般捉摸不透,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却从不问她愿不愿意。
“我在加州给你买了房子。”
“明年我会陪你一起过去,帮你安顿好一切。”
“你不用担心。”
她简直被他的话语击得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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