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元帝难以置信地抬头。
“儿臣相信父皇是真的忙于国事,或许未曾留意这些后宫琐事,又或许是默许了德妃的所作所为,这般视而不见,何尝不是一种放纵?外祖一家没落无人,她一人在深宫之中举目无亲,君恩是她唯一能够倚仗的,父皇给她贵妃尊位,却又任由她受人欺凌。父皇可还记得她尚在闺中时是誉满四方的才女?母后心性太过高洁,不愿用那些争宠的手段博取君恩,也不愿,以宫闱用度的分毫之争叨扰圣听,故作可怜求父皇垂悯,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望父皇能忆起曾年少相伴的情意。”
“她等了父皇半生。”
“锦阁姑姑说,母后临终所愿,是去和亲。”
谢文珺夺过宣元帝手中的幡,顺着纹路“呲拉”一撕,便从中间断开成了两截。
“江宁!”
裂帛声起得突然,宣元帝眼睁睁看着经幡从中间撕开。他拢起两片残布,泣不成声。
“儿臣替母后做这个决定。她不想见你。”
谢文珺起身便要走了,道:“太阳落山之后山上会起风,回屋罢。往后,除了宫里的份例,儿臣会额外再送来,父皇就在此地颐养天年。儿臣告退。”
转身时,暮色恰好漫过桂子树。
余晖映着金桂细小的瓣,照出二十年前的某一日,谢文珺倚在瑶华宫门前翘首盼着父皇驾临的那个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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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汤姆炸的浅水鱼雷。
二更,看文愉快。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祯元六年秋, 北雍二皇子翟吉发动兵变,弑兄夺位,登基为帝。即位之初,便厉兵秣马, 立“二十等军功爵制”懋赏军功, 举国整兵。
兵犯中凜之心昭然若揭。
谢渊不得已往西岭发急檄,命驿卒星夜兼程, 召回正在西岭平叛的陈良玉。
西岭雨夜。
陈良玉将小旗插入舜城、卞城的沙盘中。
帐外暴雨如注, 闪电一道道划破夜空, 惊雷一声接着一声地炸。
她从庸都发兵时递了一封急函去北境, 景和率两千骑兵率先赶来西岭与陈良玉汇合, 步兵后行。今夜趁雨夜袭, 景和与卜娉儿分两路, 攻被叛军占据的舜城和卞城。
赵兴礼也在大帐,茶饼用尽了, 没有茶招待他,火灶离大帐很远, 茶水壶提来时烧滚的水已不沸了,他手里捧着一碗温水。
舜城与卞城的兵防是赵兴礼暗查出来的。
陈良玉双目盯着沙盘, 道:“祝贺赵御史,此次回庸都便可官复原职了。”
赵兴礼平声“嗯”了一声,“赵某不为官复原职,幸留得残命一条再见天日,只想再做些什么, 以报老师恩德。”
陈良玉道:“中丞大人的恩德要报,本将的债你也要还。赵御史还记得吧,曾在天牢应承过本将, 出来后替本将做件事。”
“你还真有脸提。”
陈良玉架腿往案后一坐,道:“赵御史要赖账不成?”
赵兴礼狠狠搁了茶碗,没喝完的半碗水在碗口荡来荡去,“你当时是如何说的?你说中丞大人遣去西岭查叛军的数位御史至今无一人回来,中丞大人为此急白了头发。”
陈良玉道:“本将可有哪里说错?”
赵兴礼一拍茶案,“你与我说这话时,中丞大人遣出去的御史同僚刚离开庸都不到三日,庸都到西岭,昼夜快马兼程,往返也需得七八日。三日,当然无一人回来。”
陈良玉心生一丝理亏,但转瞬,那一丝轻飘飘的理亏便不见踪迹了。
她道:“本将也不容易。”
想买御史台的人情,价比黄金贵。
赵铁面和江献堂这二位的人情更是难买,她自然不放过难能可贵的时机。
赵兴礼一听这话,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眼神像是要活剜了陈良玉,“你有什么不容易的?辅国骠骑大将军,三州兵马大元帅,天子近臣,还什么……皇亲……”
他气得手指哆嗦,语塞至极。
陈良玉忆着那日狱卒嘲讽她不知民间疾苦的话,提点了赵兴礼一句,“勋贵,勋贵。”
“还勋贵!你有什么不容易的?”
陈良玉道:“本将戍边,平叛,既守河山,又防宵小,哪一件是容易的?”
“你这个人……你,不堪相与!”
“这么说赵御史是不打算践诺了?”陈良玉摇了摇头,“言而无信,枉做御史。”
赵兴礼沉思片刻,下定决心一般,道:“只此一事。”
陈良玉道:“赵御史不赖账就好。”她朝帐外喊了一声,“汪监军。”
帐外钻进来一个身穿内侍服的人。
虽是内侍,汪表的衣袍绣的却是四品云雁图案,他是以内侍省少监身份被谢渊任命为监军使的,眼神锐利,不苟言笑。
汪表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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