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道,“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安有不知道。
他的确常常鲁莽行事,小时候见义勇为结果被对方砸伤脑袋,爸爸从医院领回脑门上缠着绷带的他,罕见沉着脸告诉他以后要见机行事,而不是脑子一热。
小小的他答应得很满,但现在回头来看,他的莽撞、轻率、冒失依旧没有被时间磨去多少棱角,依然四四方方立在他生活之中,只等他再一次跌撞磕破皮肤。
他现在仍然如此。
安有眉毛微微地蹙起,哪怕跟着严自得走出了门他还在想。
现在他已经代表严自得跟他父母决裂了,所以严自得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回这个家了。
安有拽住严自得的手:“严自得。”
严自得踢踏一步,手指悄悄从他掌心滑脱,他将手兜在口袋里。
“说。”
安有迟疑了一下,却是试探了另一个问题:“刚刚我做得过分吗?你有没有生气呀?”
严自得短促耸肩:“不过分,没生气。”
少爷做派相反做得还挺好,但是这好并非特指他对严自得父母的做法,而是严自得觉得少爷这样子还挺好玩。
安有基本上没露出过这种少爷气派,偶尔看见严自得都觉得自己像是抛光了少爷的另一面。
至于他父母,严自得对他们早已失去了孩童时期摔倒、流泪就能换来关爱的幻想。
他打小就认清了现实,母亲是母亲,父亲是父亲,他们只在生理上与自己产生关系,而家只是一个为他提供吃饭睡觉的场所,一切都只是词汇的最表层含义。
小时候他写作文,题目是亲情,同学们上交的全是父母对于自己的爱,只有严自得写的是我的哥哥是条狗。
组成家庭的词汇在他这里过于苍白,他没法填充,都是搜肠刮肚抓来严自乐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久才写了出来。
但现在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写了什么,老师对此做了何种评语他更是记不清,唯一记得的只有冬天自己通红的手掌和严自乐伏在自己身边时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热量。
他记忆的不是画面、文字、气味,而是温度。
只不过现在严自乐不再具有温度。
严自得想了下,思绪在脑袋里面打转了几圈,他最后还是问道:“先别管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了,我有个地方要去,你要不要跟我去?”
“去呀去呀去!”安有毫不迟疑,他眼睛圆溜溜看向严自得,慢半拍才想起自己该问原因,“去哪里?”
严自得紧咬着每一块字,他吐出,又像是在撕咬,每个字都得脱层皮才能从他唇齿间滑落。
“严自乐的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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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我叫叔叔开车送我们?”
安有此时正带着头盔坐在小电驴后座,蜿蜒颠簸的山路颠得他脑袋在头盔里晃得晕眩。
头盔还是严自得塞他的,说什么自己脑袋有伤带着好痛,安有这才接过。
严自得轻描淡写:“我说过了,我社恐。”
安有伸手抓住他衣角:“你可以坐在后座呀。”
严自得很有主见:“嗯嗯,不要。”
安有撇了下嘴,超小声嘀咕:“我也想揍你。”
话语比风都要轻,但就是落进严自得耳朵,他不动声色提了点速,电驴驶过坑洼处哐当一声,飞了又跌,身体失重一瞬。
“严自得!”
安有揪紧他衣角,带着严自得往后仰了一下。
“听着呢。”严自得荡回身体,他短促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少爷,没看清路。”
安有果断朝他背上不轻不重捶了一拳。
抵达山脚下时太阳没有移动几寸,阳光大喇喇撒着,安有取下头盔后眼睛难免被晃了下。
严自得早就抬脚向山上走去,此时只给他留个背影。
安有小跑起来:“严自得!”
严自得严自得。
生活怎么如此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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