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分线经营做得不差,出了几款扎染的新花样,正好卖给百姓做春装;夫人们得等一等,等到花鸟的模子印出来,添了新花色,恰好是夏日,正是重做衣裳的好时节。”
乐无涯盯着分红单子,眼冒精光地算着要再添上几匹马,一味只顾着点头。
见他掉到钱眼儿里的模样,戚红妆正欲失笑,便听乐无涯含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戚县主有事,但说无妨。”
“的确有一件要紧事,要同你商议一下。”他既直来,戚红妆便直往,“我手头的坯布没有多少了。保底的布还有一百来件。”
乐无涯托腮:“县主大人,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是很懂。这与上次蓼蓝之事有何不同?”
“不同,这回是大手笔。”戚红妆说,“托你的福,近来订单大增,我手下全部机屋已是全力运转,坯布便有些不够用了。按以往惯例,我撒开人手,沿着官道收购坯布,燃眉之急便可立解。然而我的人派出去了十来拨,带回的坯布却是寥寥无几。”
乐无涯略略一扬眉:“这倒奇了。桐州织造发达,岂有无布之理?”
戚红妆说:“的确奇怪。据传回来的消息,那些出产坯布的厂子,不是不卖,便是说已经卖空了。现下收来的布,皆是散户自织,品质良莠不齐,能用的只是寥寥而已。”
乐无涯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这的确和截买蓼蓝之事的严重程度不同。
那次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戚红妆不再用那家的蓼蓝,在品牌口碑上吃点儿亏罢了。
这次,看起来是想要把她按死。
戚红妆颇有坐地鼎的潜质,处变不惊,还能条分缕析地陈明利弊:“如今早不是我在桐庐县小打小闹地做印染生意的时候了。那时候,我印多少卖多少,库里总有保本布可使,就算坯布一时紧张,少卖些也不打紧。但现下销量大增,还有一些是慕名而来的外埠订单,若是交不上货……”
乐无涯大体听明白了:“一百件布,还能撑上多久?”
“约莫二十来日,便无布可用了。”
乐无涯抚了一下唇下的小痣,眼中精光闪烁:“谁的手笔,可知道吗?”
“知道。”戚红妆注视着他抚摸唇畔的手指,“栾玉桥。栾家在桐州以北的纺织行是有一号的,卖的最好的就是‘玉桥’牌,大学士张燮的孙子张凯,和栾玉桥合作办厂,入了‘玉桥’牌的四成股。”
“啊,听说过。你这样大肆扩张,他们自然痛快不了。这人不好相与吧?”
“是。我已携礼上门拜访过几次,张家和栾家的当家人,每次都装作不在。”
乐无涯往后一仰,懒洋洋道,“知道了。”
他揉按着唇下痣,作思索状:“你先同底下说,‘桐庐雪’紧俏得很,无论内埠外埠,所有门店只能上午卖半匹——至多二十丈,过午不售,压减一下出货量。至于布源……”
他抬起头来,笑得挺漂亮:“我给你想办法就是。”
……
张凯府邸的风格,与寻常的江南庭院截然不同。
院中怪石嶙峋,白沙作海,枯枝作木,偶有暗色苔藓点缀其中,颇具禅意。
而在这禅寺一样宁谧的气氛中,一只灰毛大驴子鲜血淋漓地卧跪在院外,神情委顿,眼中含泪,腹部鲜血横流,一股股淌落在地,凝结成一片鲜艳的血冰。
管家掀开门帘,带出一股温暖的热气儿。
他对守着一锅开水、手持尖刀的厨子吩咐道:“拖走杀了吧。这畜生吵着贵人了。”
半死不活的驴子很快被人抬了下去。
屋内十几名掌柜模样的人,听着驴子的喘气和呻吟声渐行渐远,脸上的神情才渐渐舒缓了下来。
这本是“玉桥”每年例行的开工宴,然而今年的气氛稍显沉闷,染厂、布庄的掌柜们各自心事重重,满腹官司。
主桌上的栾玉桥倒是面色如常,连吃带喝之余,还不忘举箸感慨道:“怪道人说君子远庖厨,这‘活叫驴’说来新鲜热闹,可听着心里是真不落忍啊。”
说话间,红色的新鲜驴肉在火锅里浮浮沉沉。
而主桌做东的张凯和其他人一样,面沉如水,似是有什么心事。
他随手夹了一箸,雪白的牙齿将驴肉撕下了一块,发现内里血丝遍布,并没有熟透,又将肉放回了沸腾的汤锅中。
栾玉桥与张凯相熟得很,玩笑道:“张爷,心急吃不了热驴肉啊。”
张凯冷冷道:“近来的确是太饿了。肉全被那姓戚的吃了,新起来的厂子,倒的倒,散的散,崭新的好织机、请来的好绣娘,都落到姓戚的手里去,叫人怎么不心急?”
栾玉桥宽慰他道:“好张爷,这也怪不得旁人。咱们桐州什么都不成,就这织造业还像点样子,那些个新人没头没脑就往里闯,一没牌子,二没技术,三没渠道,单有银子和人脉,不知道怎么使,那也是白搭啊。”
说着,他将那块被张凯咬过一口、已经涮熟了的驴肉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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