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如此,饶高明又有真迹在手,他是吃了熊心还是豹胆,敢拿这样粗制滥造的东西,行鱼目混珠之事?
……
听着庾侍郎的禀报,耿尚书眉头紧皱。
作为资深老油条,他比庾侍郎想得更深了一层。
这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想把这事翻出来?
当年经手黄州假宝案的,是如今的太常寺卿张粤,张务之。
他官至三品,多年来便再无寸进,可见能力一般,想要拾掇他,其实不难。
但此案细思起来,着实盘根错节。
一来,此案与当今圣上相关。
毕竟天下各州府是为了他的大婚才搜罗珠宝的。
二来,太常寺下设多个部门,其中便有专司天文的钦天监。
六皇子项知节素爱天文术道、阴阳八卦,与钦天监甚是相熟。
……安知张粤是不是六皇子一党?
耿尚书愈想愈是头疼,索性一推二五六道:“孝元,近日会试事忙,我有旁的事务要处理,此案权且交你。一本旧账本,几张老凭据,不算铁证。你细想想罢。”
他认为话说到此等地步,已经算是暗示得当了,便一拂袖子,匆匆离去。
他得跟张粤打个招呼去。
眼看要会试了,可别再惹起什么风浪来。
庾侍郎愣怔半晌,愁眉苦脸冲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拱手:“是。”
唉,陈年旧案,想找证据,难啊。
完全没听懂耿尚书暗示的庾侍郎又拎上了两罐子茶叶,唉声叹气地去找了张远业。
然而,今天的张府另有新客。
庾侍郎被迎入府中时,张远业对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正端着昨夜庾侍郎送来的香茗,与张远业对谈。
二人见礼,互通姓名后,庾侍郎忍不住微笑起来。
张远业也在一旁笑说:“可是说曹操曹操到呢,昨天晚上刚念叨的人,今天就来了。”
对面的郑邈微微挑起眉毛。
按照考课外调官员的规矩,每隔三年,各地巡抚、按察使、布政使需得进京述职一次。
此次述职便安排在会试之后。
张远业:“说起来,你这么早跑来干什么?”
郑邈说:“有个下属吵着让我送东西给一位今科考生,说他新得了一个开过光的平安符,灵光得很,挂在门上,邪祟不侵。”
张远业取笑道:“什么下属啊,倒敢命令你,跟你上司似的。”
郑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是像乐无涯的那个。”
张远业一口水呛了出来:“……”
张远业一面擦桌,一面埋怨:“你还真是不避讳。”
“避讳什么?”郑邈坦然道,“他都死了,让我念叨两句,掉不了他二两肉。”
张远业偷眼看向一旁的庾侍郎,怕他上心,出去乱说,却见他双眼发直,似有心事,便立即尝试着转移话题:“孝元,我观你神色不佳,是昨夜的案子有什么不妥么?”
在庾侍郎看来,此案非是刑部一家可办,八成会推进到三法司会审的地步。
反正大理寺早晚要知晓,不如先通一通气为妙。
于是,他将自己现下掌握的案情一一对张远业道来。
郑邈在一旁吸溜吸溜地喝着茶,默然不语。
随着庾侍郎讲出自己的推测,张远业的眉头越拧越紧。
与专注实务、为人有些愣头愣脑的庾侍郎不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背后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
末了,庾侍郎叹息一声,道:“耿尚书说得不错,即使这账册真与昔日黄州假宝案有关,但孤证不立,实难翻案。……然而,此案牵连甚广,多少黄州商户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咱们身为天子之臣,若不能彻查到底,岂不是食君禄而不能忠其事?更何况,皇上圣明,岂能容忍此等奸佞之徒在旁,长久蒙蔽圣听?”
张远业:“……”
庾侍郎如此纯直,怕是觉得欺上瞒下的只是张粤一人,至于皇上,自是圣明无比,只不过是一时被小人蒙蔽了,一旦公开,必会惩治恶人,澄清玉宇,还无辜者以公道。
这其中种种,他实在不便解释,索性推锅道:“三水兄,你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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