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国夫人认为此次抄家内容波及范围太大,朝中不少男官惴惴不安,这次火情恐怕就是有人暗中买通衙役所为,只是烧错了屋子,并没有影响到此案的物证,但大理寺狱人员混杂防不胜防,因此她建议将纵火归入厌胜案一并彻查,同时启用规制更为严密的御史台地下牢狱,以免审案途中再出意外。
何去非走进书房里时,婺国夫人才换了一身常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见她来了忙抬手招呼她到榻上坐,又问她还吃些什么点心不吃。
何去非照例给母亲请了安,待执事上完夜饮和点心出去后,婺国夫人才问起她晚间进宫的事。
这日何去非进宫主要是去送最新查抄出来的物品文书单子,以及相应的内容介绍,并询问是否进行下一步扩大抓捕。
季无殃看了抄捡牵扯的一众朝中官员,只说人数太多,让她暂且先设哨岗暗中监视,待主案查完再说。
何去非这些天也看了不少查抄出来的儒学结社诗文,饶是她自认这几年已沉稳了不少,不再似年少时那般气盛,也不免因这些内容感到窝火。
自从看了那起自诩儒家学者的男官暗地里贬损诋毁女官的嘴脸,这些天她在各衙门里送交证物时再看到一些男官,哪怕是跟此案毫无瓜葛的,也让她觉得个个面目可憎。
“圣人说这些小鱼小虾容后清算。”何去非按下怒火,对母亲说道,“眼下更要紧的是淮南王。”
江抵龙阙
“为了今年万岁圣寿节的这场刺杀,淮南王真是做了不少准备。”
因近日这桩厌胜案,何去非跟几位夜莺使走得比较近,才得知她们这几年里一直在暗中盯着淮南王府,甚至不时进府打探消息,后来更有季无殃亲口提醒过何去非,不要理会淮南王府周边任何异常情况,以免影响夜莺使出行。
何去非也是直到临亭王东窗事发,带嫖姚军介入这桩厌胜案后,才知道淮南王其实早就不对劲了,而季无殃对此却一直都很清楚。
淮南王瞻前顾后,刺杀季无殃这件事他暗中筹划了一年有余,行刺方式更是准备了不下十种,三个月前他又听说了“蚀心丹”,遂派人前往岭南沿海寻找原料炼制。
今年的万岁圣寿节是原定的一个节点,但前不久淮南王又开始犹豫摇摆,想再看看宫中为庆平帝择选皇后的进展,考虑把计划推迟到庆平帝年底成亲之后。
看得出来淮南王是想精心挑选一个最合适的方式,并在最佳的时间点除掉季无殃,扶持庆平帝亲政,扭转这几年来的种种革新变法,匡扶儒家礼教正统。
临亭王也是他选的棋子之一,那些会施厌胜之术的道士都是淮南王通过门客介绍给临亭王的,知道他深信这些邪术,又对季无殃专权早有不满,于是决定拿他作为刺杀失败的替罪羊。
行刺尚未开始,就把万一失败的后路铺好了,淮南王自认想得周到,只是对于最终的刺杀方式和时间点仍然迟迟未下决心。
季无殃暗中冷眼盯了他许久,见他这样踌躇不定,于是决定推他一把,替他选了个好时机,先令夜莺使揭出临亭王行诅之事,迫使淮南王把刺杀计划列入程限,为筹备许久的大计孤注一掷。
“所以眼下这个案子,就还是只顺着行诅这桩事,查临亭王和那几人密谋的内容,还有那些行邪术的男道。”婺国夫人悠悠说道,“淮南王既是原要拿他当替死鬼,应该早把自己从这些人里摘干净了。”
对于何去非今夜所言,婺国夫人倒也不意外,她早先已从季无殃那里得到过明示,之前还不到动淮南王的时候,所以跟淮南王府有关的事都不必太过关注。
她也料到了淮南王势必会在支持庆平帝亲政这件事上有所谋划,只是内中许多细节她也是今日方知。
季无殃今晚叫何去非从宫里带了话给婺国夫人,说行诅案还是要大张旗鼓地继续彻查,但是不再扩大朝中的抓捕范围,至多再抓些相关男道,总之不要牵扯到淮南王和与他有关的人身上。
婺国夫人明白这个意思,季无殃是在叫她把握好分寸,不能让淮南王被此事吓退,进而打消刺杀计划,反而还要适当放出些内幕消息,迫使他为求自保尽快行动,最好就安排在万岁圣寿节这天。
而嫖姚军从岭南抓到的那几个男道,也只作为临亭王行诅案的人证,在押送回建康后移交至大理寺狱候审,其中被淮南王派去岭南的男道,则安排单独关押。
发现自己的人迟迟未归且完全失联,也会让淮南王不得不选择其它方式,赶在谋划彻底败露前作速动手。
这一晚的婺国府书房内,母女二人就临亭王行诅案接下来的安排长谈至晚,何去非起身告退离开母亲的书房时,夜空中的那弯新月比来时更高更明亮,也更加厚实了些。
她还走来时的原路,仍从南北两府中间内河的木板画桥上过,此时夜深人静,内河的水声轻柔悦耳,在她脚下自西向东奔流而去。
她们府中这条内河,是从建康城北侧长江中一条支流引来的活水,与长江本是一体,也与江水一样,不分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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