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腥咸的液体溅了阿克敦脸上,甚至溅进了他的嘴里,那味道腥咸得令人作呕。
他的视线瞬间被染红了一片,透过血色的模糊,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中飞溅的碎肉、断裂的骨头和内脏的碎片。
就在他侧前方不远,是和同牛录下的一个甲兵,昨日他们还在军营之中一起用饭。
但是现在,那名甲兵却只是剩下半个身子,他被另外一枚枚炮弹拦腰截断,下半身不知被带去了何处,只剩下上半截仰面躺在一片狼籍之中。
花花绿绿的肠子和其他内脏碎块散落在地面之上,混合着泥土和鲜血,不断地流出秽物。
重创之下,他却没有彻底的死去,他仰面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望着阴沉天空不停的眨动着,嘴巴也随之无声地开合。
像是在呼唤谁的名字,又或只是本能地汲取最后几口空气。
阿克敦紧握着手中的重弓,他并没有止步。
比起靖南军射来的炮弹,他更畏惧的是身后甲兵手持着的顺刀,更畏惧的是军中严苛的军法。
在松锦、在京师,他们同样遭遇过明军的炮击。
会死的,早就死了。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运气和狠劲兼具的老兵。
恐惧是本能,是人在面对无法抵抗的毁灭时最直接的反应。
而军队长期残酷的训练和战场经历,目的就是克服这种人性中的恐惧。
死亡的恐惧没有压倒这些从白山黑水之间走出的猎人,反而是激起了他们骨子里的凶性。
“咚!咚!咚!咚咚咚!!”
清军大阵之中,步鼓的节奏陡然加快,一声接着一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一众清军踏着这急促催命的鼓点,脚步越来越快,从缓行变成了快行。
阿克敦没有言语,他只是伏下了身躯,低下了头,沉默的前行。
面前的视野随着行走剧烈晃动,充斥着前方同伴涌动起伏的头盔,以及那一片片飘动盔旗,再无他物。
整个世界仿佛缩小到了眼前这几尺见方,只剩下行进、喘息、以及躲避脚下障碍的本能。
血海
阿克敦竭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每一次呼气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八蜡铺中,靖南军的火炮仍在以稳定而冷酷的速度持续发射着炮弹。
从一里的距离开始,这些死神就一直伴随着他们。
阿克敦没有抬头,抬头看到炮口闪烁的火光和腾起的硝烟只会让心绪更加紊乱。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到双腿逐渐沉重,气息也逐渐的沉重了起来。
炮声一声比一声更为响亮,也一声比起一声更为接近。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他们应当是走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嘭!”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就在近处炸开。
阿克敦混身一颤,凄厉的惨叫声自他身侧的不远处传来。
透过眼角的余光,阿克敦看到了一枚炮弹将就在自己右前方的两名甲兵撞倒在地。
那两名甲兵的身影在瞬间便已是扭曲与破碎。
炮弹砸入地面,溅起一团混着草根和泥泞的土浪。
灼热的血肉混杂冷冰的泥点溅洒在阿克敦的脸上。
阿克敦握着步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恐惧无时无刻的萦绕在他的心腔之中,越发的深重。
他的意志终究还是产生了动摇。
往日里在战场之上无往不利的盾车,能够使得他们安全敌近敌军的军阵百步,甚至是五十步以内。
但是现在这些盾车面对着靖南军的火炮之时根本全然无用,反而是成为了他们的累赘。
“不能这样下去了……”
阿克敦紧咬着牙关,低声的呢喃着。
……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清军后阵,济尔哈朗的目光森然,咬牙切齿着,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视野之中,原本颇为整齐的盾车线变得残缺不全,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一般。
被打坏、遗弃的盾车残骸零落地散布在大军经过的道路上。
鲜血肆意流淌,浸透了初春嫩绿的大地,那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在一片苍茫中格外刺眼。
草地中绽开着一朵朵诡异而残酷的血色花朵。
他原本期望盾车能如同往昔一般,至少将大部分步兵送抵前线。
但现实是,这些笨重的木盾在对方高效的火炮面前,成了缓慢移动的棺材和路障。
随着距离的接近,靖南军的火炮精准度几乎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哪怕是因为连绵的阴雨使得泥土松软,一定程度上吸收了炮弹的动能,削弱了其跳弹杀伤。
哪怕是前阵的军兵排布着松散的阵型,但是推进到一百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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