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南里的十二月,游人鲜至,街巷寂静。洋楼四布在枯瘦的海棠枝干之后,砖红色的房顶被冬阳洗刷着,映照得发亮的地方,都是岁月的纹痕。
简韶坐在落地窗边的老藤椅里,静静看着路人骑着自行车穿过小巷。俯瞰的角度,甚至能瞧见铁花门旁的门灯,黑色铁艺嵌花托着手吹的玻璃,是上世纪最常见的那种门灯风格。
她很喜欢这种厚重而安静的感觉,不局促也不晦涩。这栋素昧平生的小楼,像隋恕一样,荒谬地带给她大厦将倾前的微妙安全感。
身后传来皮鞋的声音,简韶没有回头。
“看什么呢?”隋恕从身后为她搭上一层披肩。这时楼下叮叮当当,带着金色铜铃的黑马拉着观光的马车缓缓踏过石板路。
墨绿色的车棚缠了一圈海棠绒花,旅游淡季,车上没有几个人。
“我刚来的那年坐过一次,”简韶笑着说,“20块钱一位,买票的人太多了,找了黄牛,硬生生要了我50。”
隋恕拿着咖啡豆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问:“感觉如何?”
“坐马车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马南里的十月比家乡要暖一些。”简韶回忆。
隋恕在她的对面一边用研杵慢慢将咖啡豆磨开,一边道:“大概是风水学的设计。”
简韶弯了弯眉,“怎么,租界也要讲究些风水?”
窗明几净,隋恕从研钵里抬起眼。
他解释:“巽卦的方位是四十五度,建筑学的角度上认为它是一天日照时间最长的角度。”
简韶点了点头,窗外的黑马踱步而去,只余下零星的铃声。
隋恕接着道:“而这一片通向外部的道路设计成了东北对西南向,正好有效的躲避了冬天西北风的侵袭东南方。路窄,即使西北方有出口,冬天进来的寒风也不至于太大,非常契合风水学的理念。”
“听上去似乎很有科学依据,”简韶评价,“那你相信像风水这样的玄学了?”
隋恕缓缓倚向靠背。
身畔澄静的宝蓝色天空一碧如洗,四散的枝桠挂不住的光都透过玻璃,洒落在藤桌上。
隋恕的眼瞳也是这样沉净的颜色。
“jane,你以前想过,人类的未来会进化成什么模样吗?”隋恕反问她。
简韶一愣,没有回答。
隋恕并不在意,用平稳的声线叙述道:“二零一八年十一月,第二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召开的前一天,一个团队宣布了世界首例能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将在当月诞生。他们利用crispr /cas9技术对r5基因进行编辑。”
简韶渐渐收了神色,“我在新闻上看到过。”
事实上,在隋恕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实验时,她便在网上将所有能搜索到的信息都看了个遍。
隋恕并不意外,“r5基因,hiv病毒入侵机体细胞的主要辅助受体之一,这种编辑的结果就是——让人在出生后即能天然抵抗艾滋病。”
“这个团队很快受到业界的全面谴责。有人说,基因编辑是潘多拉的魔盒——”他忽而极为缓慢地轻笑了一下,是简韶少见的轻慢。
“jane,进化永远是不可抗拒的。当一种生物拒绝进化,就会被自然界淘汰。你能想象冰川时代,地球上有哪些生物体吗?”
隋恕突然俯身,他的眉目在简韶的眼前放大。她忽而发现那双沉静的眸子没有尽头,是深邃而幽秘的暗道。
“有一种生物,老师发现的。”他一字一句,在简韶耳边说,“q0113,就是进化的馈赠。”
日光打在他的脸上,没有波痕。
简韶像是被吸附住,一丝也动不了。
隋恕再度轻笑,“风水,或是别的科学暂时解释不了的事物,仅仅是因为人类的认知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她的眉眼处下移,聚焦到小腹。
一种热忱以极为压抑而克制的方式倾泻在她的腹部。
简韶的脑海里却抑制不住地闪过手术台、惨白的灯光、又细又长的导管,还有隋恕举着注射器,口罩阻绝下的眼没有温度。
简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jane,我们在开启新的认知世界。”
简韶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
搬到马南里的四五天里,简韶白天在学校上课。下午下课后回到马南里,会有陌生的白大褂过来检查她的身体情况。
她试图同他们搭话,或许是签过保密协议,在这种三缄其口的氛围里,简韶慢慢地也不再多言了。
这些报告会一份一份送到隋恕的实验室,有一些会被他带回来,锁在洋楼地下实验室的柜子里。
简韶猜想,暴雨的那一晚,他应该就待在实验室吧。那么那一晚,她看到的眼睛,又是什么呢?
但是简韶并没有试图去地下实验室。
她和隋恕之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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