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浆薄薄的外衣看到里头模糊的身形。但这对大多数生者已经是足够的慰藉。
苟铭化形十来年,不是在白鹤山上就是游走四方,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他一路瞠目结舌,也得亏他长得高大威猛,才没人敢当面嘲笑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街小巷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刚揭开的蒸笼蒸腾着团团热气,里头白白胖胖的包子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荷塘里的莲花;酒楼门外展开一列桌椅,都坐满了人,美酒佳肴像小山似的一碟摞着一碟,无穷无尽。鼓声震得苟铭胸口嗡嗡的,他纵身一跃,跃上一处屋顶。
从屋顶往下看,整条街道更像是一条光河,朝着远处山脚蔓延。他一手拿着刚顺来的包子啃了口,一手把芥子袋托在手心掂了掂,远远打量着被人群挤在中央的一家饰品店铺。门前一个男官正让其女眷闭上眼,从怀里掏出一支包装精美的镯子给其戴上。
他向来吃山里住山里,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要么是和道士们赌来的,要么是从死在山里的尸体身上摸来的。况且他没有节约的概念,总是花得一干二净。这些钱当然是不够他买任何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但他看着那女眷欣喜得满面桃花,还是挠了挠鼻子,从屋顶直接跃至店铺门口,他也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挥了挥扬起的尘土大摇大摆地进了店门。他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衣,衣带不修边幅地系在一侧,脚底踩着两只木屐,用红麻绳绑着,与店内锦罗玉衣的顾客格格不入。然而最显眼的还得数他头顶左右晃动的大耳朵,和身后因兴奋而扫来扫去的大尾巴。
一串串项链被用橡木钉在裹着红丝绒的木板上,像金银的瀑布般落在棉花池里。戒指和手镯像集市里的套圈游戏一样挂在蜡做的手型摆件上。簪子像糖葫芦那样插在棉花扎成的柱子上,底座是一个可以旋转的座台。稍一转动,珠玉就会将吊灯的光折射着铺满整个屋子,亮得苟铭都有些头疼。
店铺里除了店主躲在门口的柜子后,客人早在他进门的那一瞬就四散逃离,苟铭才得以自由自在地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正看着一只镯子时,尾巴扫过什么东西,就听一阵清脆的“叮铃”声,一根银簪子落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簪子的纹路像树枝,末梢上似乎仿了树叶的形状。和这店里其他的收拾比起来,这根簪子朴实无华,但朴素的设计却让苟铭喜欢得很。他不由得想象将这跟簪子插进白鹤的发丝间,挽起银丝,露出白净的颈项。
“喂,几个钱?”苟铭冲着店主问。后者吓得几乎丢了魂儿,这个价格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只能躲在柜子后瑟瑟发抖。
见他不说话,苟铭耸了耸肩,把芥子袋里的铜板一股脑地倒在桌上,就驾云而去了。
回到山上时,凡间的光河与欢声被盘绕在半山腰的云雾完全隔绝。苟铭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自言自语道:“有点儿素啊……”
沉吟半晌,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口,有了主意。
白刃撕裂空气,发出锐利刺耳的尖啸。电光火石之间,余止鞘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一侧身堪堪避开要害。但剑擦过胳膊,留下一道红花。然而下一刻,她却身形一晃,雪白的身影径直从高台上坠落。像一片雪花,落在腾云而上的花黎臂弯里。紧接着是擂鼓般的人声轰鸣——次任掌门险些遭到谋杀。
弟子们互相挤兑着欲图逃离现场,一道声音响彻上空:“所有人都莫要慌张,余掌门身体无恙。”季蓝芩用传音直接将声音灌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包括在山头远观的三人。他挥袖在会武台四周架起云桥,在各个长老的协助下将弟子疏散送回各个山上。
而次任掌门在继任式上险些丧命这则八卦,和对犯人身份的猜测,也随着散布在闲暇无事时的闲谈里、课间交换的书信上、习武堂带着汗味的树荫里——当时在箱阁里善剑的长老,又对余止鞘继任这件事心存不满的,就只有——
“砰!”的一声,一只空酒坛将木墙砸出一个大坑,碎片和所剩无几的酒液飞溅。男人咬牙切齿地将落在额前的头发捋至脑后,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下垂眼。他一对剑眉拧在一起,“嘎嘣”一下咬碎嘴里的竹签,吐在桌上:“谣言传就传了,关我屁事!”
一旁端着茶水的小弟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被另一位花发白鬓的老者抚袖挡在身后:“身为武山长老,在门徒面前还请刘师弟注意谈吐。无根的谣言是一回事,你放任它,就算是默认了罪名。更何况——”他顿了顿,刘应咽下嘴里的肉,摆手遣散了屋内的门徒。待屋内只剩他们二人,老者才上前立于桌边。
“坐呗,这么客气作甚。”刘应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大约是热的,干脆扯开衣领露出半边臂膀。
“不必。”李松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将桌上杂乱的食物和酒水撇开,转而放上一柄染血的长剑,“这柄剑可是你的?”
剑柄末梢确实有一枚烙银,柳条盘绕的图案不出自别人,正是刘应的门纹。
刘应挑眉:“怎么会在你这里?”
“如果你不用这种明显的把戏,老朽也不必出手。”李松捋着长须,被长眉遮住半边的眼皮微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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