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便尝尝罢。”姑娘怯生生道:“祝郎君新岁安康。”
孟开平怔住了。越过姑娘水灵动人的眸光,他隐约窥见了里间阖家团圆的祥和场面,那是最平凡最真实的幸福,却离他迢迢万里远。
于是他双手接过,郑重道了声谢,不再打扰。
直到都走出老远了,花云端着那碟牛肉依旧忍不住想发笑。他晓得脸生得好看是有些用处的,可这用处多半在女人和习文弄墨的男人身上,像他们这样在泥地里、沙场上摸爬滚打的男人,便是瞎了只眼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反倒是靠着相貌讨来吃食这事更稀奇。
进屋坐在热乎的暖炕上,他先给孟开平斟了杯酒,指着那碟下酒菜促狭道:“便是为这牛肉,廷徽,为兄必要先敬你一杯!”
孟开平无奈,将酒盏放低,回敬道:“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花云饮尽这一杯,摇摇头道:“那姑娘说得好,新岁安康。你我今朝在此抵足一醉,明年何在,谁又能知?我真心不求你功名更进,只求咱们都活得久一些。无病无灾太难,少病少灾便好。”
他们每月都能收到其余各地的战报,除却胜负与兵力增减,还会知晓各地长官的近况。
“赵元帅也是奇了,这一年来但凡上阵必中箭。”花云数家常似地同孟开平聊起众人:“衢州一回,池州又一回,胜之颇险啊。他仗打得好,人却不要命,平章劝也无用。还有曹元帅与冯将军,上回刀伤实在把平章唬得够呛,幸而应天大夫都是好手。如今冯将军未愈,许多事也慢慢教给冯胜那小子去做,齐家两个小子并郭家小子也拼得狠,相互间都想着一较高下。沐恩跟着你长进不少,待他回应天,估计就更热闹了。”
自应天走后,驻扎徽州,立府封帅,许多人都离他远去了。孟开平此人惯爱谈天说地,可有些事情,他根本无人可说。就连师杭,这个如今他最亲密最喜爱的枕边人,也几乎没有参与他的过往,她根本没法理解他。有时回想起从前任军中总管的那段日子,孟开平会恍惚,他会以为是上辈子的事。
那时候,大家都年少。虽然彼此间免不了嫌隙,但论总还是像一股绳。他们不常上战场,杀人也少,平常在军营里手下也就百十亲兵,多半都在小打小闹。偶尔闹得过了,元帅们出面训一训,很快便散了。今日打得鼻青脸肿,明日见了,还是会碰杯共醉。细细回想,真像他在昌溪的日子啊,甚至还平添了志同道合的淋漓痛快。
大家都盼着打胜仗,是谁打的很重要,可远没有“胜”这个结果重要。孟开平胜了,黄珏和齐文正都会由衷敬他一杯酒,大力拥他为他叫好。
但,如今呢?
令宜那桩事还没有查出结果,孟开平已经排除了赵元帅的嫌疑,可是一切都变得不对味了。因为他成了元帅,因为其他人想爬得比元帅更高,因为平章剑之所指不再是一方霸主而是那张龙椅。
他必须学着应对,他必须学着妥协,他必须学着反抗。
否则他就没法保全在乎的人。
“我让沐恩早回应天,他不肯。”既然聊到齐闻道,孟开平来了兴致,便忍不住多说几句:“他比我小,操心的却多,只是这小子压根还没开窍,连婚事都办不周全。他推说不放心我一人,放屁,老子何曾需要他瞎操心!他只不过不放心沉家姑娘,又说不动她早些成婚。”
花云也知道齐闻道的这桩婚事,有容夫人作保,定是定得下来的,只看早晚了:“那姑娘的爹娘与你是同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须得从她爹娘那儿下功夫。唉,终究是年纪太小,不懂得‘惜时’二字,既有情便该趁早,免得将来……”
花云不说了,他怕这话不吉利,一语成谶。
半壶饮罢,孟开平又自斟了一杯,沉默不语。烛火就在他面前,却照不亮他心中的路。
“他的事不算什么,你的事呢?”他怅然,花云看得明明白白,故而非要邀他喝酒,想听他吐露真言:“平章面前,你还打算咬死不认吗?”
“到时再瞧罢。”孟开平长长地呼了口气,无甚惧怕道:“我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章想听什么。”
“他想听什么,我便说什么。”
花云实在佩服他的心态,但还是不禁再劝道:“你听我的,师伯彦之女,留不得。”说完,他又补充道:“她弟弟若能找到,更不能留。”
男子与女子不同,天地阔大,供男子施展抱负的机会也多。倘若这抱负是为父寻仇,当真不好提防。
“师家门路太广,那幼子是师伯彦唯一的血脉。他若成人,元廷未灭,到时拉着所谓诸子百家的旗号,岂非一呼百应?儒生的口诛笔伐最是厉害,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遗臭万年估计也是跑不了的。从他阿姐看来,这小子心气多半是个极高的,到时可就不好对付了,总没法把他拉到床上治服罢?”
花云半开玩笑,越说越离谱,但道理总归是这个道理。可不知怎的,听他贬低师杭抬高师棋,孟开平竟凭空替师杭生出一股子不服气来。
“他算什么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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