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从一个非常高的壁橱里拿出一把口琴,仔细擦了擦,递给塔狄。塔狄的脸被火光照得红红的,把口琴放进嘴里,悠扬的音乐声飘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基督也疯狂,但人们确实疯狂了,他们欢呼跳舞,好像这个地方不是棚户区的一个地下室,而是上城的舞场。连灯光都闪烁了起来,蟋蟀扭头去看电线,正对上阿迪狡黠地抬眼睛笑,他手里捏着两端钨丝灯的电线正手动碰擦。
蟋蟀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危险,手臂就被拉住了,是麦可,换上了新衣服的少nv眨着jg灵般的大眼睛看着她:「跳舞吗?」
「我不会跳。」蟋蟀承认了她在保镖学校唯一一门几乎挂科的课,交际舞。但房间太吵了,她的拒绝大概压根就没有抵达麦可的耳朵。她只能任由麦可拉着自己来到舞池之中,抬头看见夫人端着一个酒杯,正笑yy地倚靠在墙边看着她。
音乐变了。另一个乐手加入了奏乐团队,是个棕红se头发的中年nv子,手里端着一把像小提琴的拉弦乐器。麦可看到蟋蟀在打量那把琴,赶紧讲解:「这是我们的弓萨尔,凯拉尔人的小提琴。」
凯拉尔。这个名词蟋蟀记得在文化课上学过。在外环还没有成为锈城的棚户区之前,曾经有一些原住民的城寨,凯拉尔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们牧羊为生,母系氏族,每家都有一个长祖母,三代人一同居住在一栋树皮高楼里。但不同于别的原住民,b如擅长盗窃和电脑技术的英特人随着征地开始慢慢进入中城的科技街区成为新移民,凯拉尔人一直都没有能适应锈城的生活,当村寨的土地被收走,他们也就慢慢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人说他们成了棚户区的贫民,也有人说,他们的族长带着所有族人漂洋过海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是凯拉尔人吗?」蟋蟀问。她发现在这个吵闹的舞场,所有的g0u通都只能靠咆哮。麦可同样也大喊着回答:「不是,凯拉尔人早就不存在啦。」
「他们去了哪里?」
音乐欢快,人们开始跳一种提步幅度很大的踢踏舞,蟋蟀笨拙地模仿着麦可的步子,三四四三,麦可跳起这支舞仿佛岩崖上蹦蹦跳跳的小山羊。
「你不知道吗?」麦可说,「锈迹之後,物资都被上城的黑帮和政府管控,如果你说自己是凯拉尔人,就领不到物资。只有假装自己不是凯拉尔人,才能有饭吃。」
这是上城的博物馆和中城的学校里都不会教的历史。蟋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相信麦可所说的。
「这是凯拉尔的丰收舞。」麦可一边跳一边给蟋蟀介绍,「al-a意思是欢庆丰收。凯拉尔人放羊,但是也种植一些小麦。到了十二月,他们宰羊,囤积面粉和酿酒的工作结束,就会聚在一起跳舞。」
现在他们又是在庆祝一些什麽?在棚户区,哪里有什麽丰收的季节?
「你去过锈城外面吗?」麦可大声在问。
蟋蟀说:「我就是从外面来的。」
麦可眼睛亮晶晶的:「外面有什麽?」
「大海。」蟋蟀努力回忆来到锈城以前的事,但什麽都想不起来了,似乎大脑遮罩了一部分童年的记忆,也可能是人记事的年龄并没有自己预想的这麽早。「我想不起来了。」
阿兹娜应该准确地记得那些记忆。蟋蟀怀疑有时候她半夜惊醒,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是又重新回到了那些记忆之中。广场外面的灯光从门窗的玻璃照进来,照亮年轻母亲的脸,仿佛军营的探s灯。她说:「不要开枪,这里有孩子。」
「我没有见过大海。」麦可露出羡慕的神se,「如果以後我有钱了,我想去看看海。」
海没有给蟋蟀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她能记起来的只有没有尽头的黑暗,海浪拍打在铁船舱壁上又碎裂的轰然巨响,好像建筑物倒塌。一栋接一栋的建筑物倒塌。她面前的灯光忽然熄灭了,她似乎又听到了pa0弹击中大楼的声音。
地面在震颤。她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但不是幻觉。人群sao动起来,阿亚提的声音穿过黑暗传来:「大家注意,有一枚火箭弹击中了四号楼,大家先不要出去。我们会排查外面的情况。」楼梯间的防火门亮起红灯,供电仍未恢复。
蟋蟀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挤过人群,来到夫人身边。夫人把手里的烟递给她:「有可能是政府在定向打击犯罪分子。」
夫人猜得没错,蟋蟀的接收器响了,是锈城政府的官方通报:圣诞夜突袭,治安军一举捣毁非法炸弹制作团夥。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但那位琴手和塔狄并未停止奏乐,音乐依然在继续,只不过从丰收节的欢快节奏变成了哀伤的乐曲。人们窃窃私语。阿亚提和阿迪都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门开了,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喊:「麦可,我们有九个伤患。」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麦可冲上楼梯,又扭头冲夫人喊了一句:「枚姐姐,照顾一下塔狄。」
门框上的灯变成绿se,这是他们的暗号——外面已经清场。但地下室的供电仍未恢复,显然所有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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