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脑袋开花了。有人要杀她!纪宁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这个念头。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恐惧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钻来钻去,很快便蔓延到了每一寸皮肤。那人显然感觉到了她的惊恐。他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一刻,他们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彼此交缠在一起。原本紧张的情绪里夹杂了些许的暧昧,与这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很快两个女警便赶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警惕地将她与那人隔开了几米远。远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交错响了起来,几乎同时停在了高院门口。警车上跳下几个荷枪实弹的特警,将大门口团团围了起来。后面陆续还有警车开来,整个高等法院犹如闹市口。来来回回的人影在纪宁眼前闪过,再次让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几个穿白袍的急救医生拎着箱子从车上下来,冲到了那人面前开始查看他的伤势。子弹没有打入他的手臂,只是擦伤了皮肉。但伤口似乎很深,血顺着衬衣的棉质层迅速向下渗透,他的整个左臂看过去一片鲜红,指尖慢慢地滴下血来。他很快便被请上了救护车。纪宁被人推搡到了一边,一下子与他拉开了距离。隔着数不清的人头,她看到他坐在救护车里,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的表情。一个女医生蹲在他身边替他清理伤口,他却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他默默地坐在车里,目光似乎就落在面前的三寸地上。外面纷乱的世界进不了他的耳朵,似乎连身上的疼痛都感染不到他。纪宁觉得,这个人冷静得有些可怕,似乎没什么东西都拨动他的情绪。这样的人很适合杀人,他上法庭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掩饰起自己的罪行来也不会有丝毫的阻滞。他像是这个世界的规划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个能轻易挡掉子弹的男人,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能掌控这个世界呢?纪宁抬头向对面的高楼望去。身边两个女警还在说着什么,听起来似乎是有狙击手埋伏在了那栋高楼里,想要远距离一枪射穿她的脑袋。会是凶手吗?纪宁有些不寒而栗,有人想要她闭嘴,所以采用了这么极端又直接的方法。可若真是凶手又何必多此一举。她马上要指证一个替他背黑锅的人,他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他不应该留着自己这条命,借由她的口将罪行全推到别人身上吗?或者说,那颗子弹就是那个男人指使人打出的?可若是这样,他又何必救自己呢。目击者当场被击毙,他的胜算又多了一成。本来检方这边证据就不十分充分,少了她,这个官司只怕连庭都不用开了。这颗子弹到底意味着什么?纪宁一时有些猜不透。她收回视线,又去看那辆救护车。医护人员还在替他止血,伤口太深,不太好处理,几个人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纪宁在想,刚才似乎该同他说声“多谢”不管他们立场如何,他救她一命总是不争的事实。可是机会转瞬即逝,片刻间他们已相隔如此遥远。就像他们本就相距甚远,这次偶尔的接触也不过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瞬间罢了。纪宁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失神。这个漂亮的侧脸让她有些移不开视线,她努力地想要将这张脸与案发当天看到的那张脸联系在一起,却在恍惚间觉得有些重影。那人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原本一直微低的头突然抬了起来。他随意地向纪宁站立的方向轻轻一瞥,虽然依旧表情淡然。但看在纪宁眼里,却似乎有微微的笑意,从那张脸上渐渐地蔓延开来。那一刻,被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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