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不可能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犹如恶龙在嘈杂人世发现了自己遗失的宝藏。“你是我的……血肉之侣……”曜影弯下腰,低下头,想仔细凝视这张他日思夜想的人的新面容。但林惊澜已经释放了一部分体内的魔神力量。他没有思考为何眼前的蛇魔突然神情大变。他扬起手,奋力挣脱这令他不适的蛇尾束缚。战斗中脱手的银白长剑再度飞入手中,红黑白三色杂糅的道袍无风自动,强大的灵力鼓荡周遭,携带着刺骨的冰寒。俊美仙修神情冷漠,寒星般的眼底好似凝结着亘古的冰霜。林惊澜手挽剑花,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仅仅只是轻轻一扫,弧形的剑气势不可挡地劈向身前的紫衣魔神。这道剑气比起他之前的那些,更加凶狠更加强大,隐含着一股摧枯拉朽的魔神力量。这股力量,曜影是如此熟悉。沉眠前,他曾与这份力量同源而生,共享悲喜,日夜相伴。势均力敌者对招,分心即是死罪。曜影没有躲开这道剑气,以魔神之躯硬生生抗下另一位魔神的力量。头顶天光云影徘徊,光与影更迭时,曜影从一片烟尘碎瓦中爬起,蛇尾从蜷缩中伸展,一道血色小溪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淌至胸前。他抬起头,低垂眼帘,无言地擦去嘴角血迹。白皙的手背沾染上鲜红的血液,两相对比之下,显得他皮肤更白,血迹也更红。问仙台上的魔修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原本因头领魔主吊打忘情仙尊而万分激动,但谁知眨眼间,战况急速逆转,忘情仙尊竟给了他们头领沉重一击。而且看情况,他们头领好似没有还手的意思。“难道……林惊澜这人竟恐怖如斯?”魔域魔修基本上都听闻了魔主是复苏魔神的传闻,再加上他们平日里从曜影身上感受到那种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强大威压,几乎所有魔修都坚信今日领导他们的就是恐怖强大的上古蛇魔。然而,眼下情况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林惊澜竟能打得过魔神!“这仙修难不成是比魔神还要厉害的怪物?”“头领是不是败了?我们现在该咋办?”问仙台上的众魔修因士气受挫而躁动不安,众仙修众志成城,抓准时机,奋力地想把他们赶下问仙台。在晃眼的天光中,曜影咪起眼睛,望向被驱赶至楼台边缘的那些魔修,脸颊边缘映照着模糊的微光,神情深沉难辨。
“退!”一字语毕,他不顾魔修们眼中是何等震惊茫然的神色,只深深地看了眼不远处身穿道袍的林惊澜,蛇尾轻甩,撕裂虚空,身影消失在虚空的裂缝中。魔主一走,魔修们群龙无首,也纷纷撤退消失。林惊澜闭上眼睛,在其余仙门长老赶至身边前,面上蛇鳞悄然无声地隐去。天空云翳退散,阳光照射在林惊澜的眼皮上,视野是一片昏黄模糊的光晕。那位紫衣魔神离去前的眼神,如一记利箭,清晰地残留在他的脑海中。那眼神中蕴含着许多林惊澜读不懂的微妙含义,鲜明而刺目。陪同林惊澜前往慕道会的长老飞下问仙台,来到林惊澜身边,神情肃穆道:“启禀尊上,此次魔修来袭,台上数人受伤,但无人身陨。”“嗯。”林惊澜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高台上被众仙修庇护的一张张年轻面庞。他们脸上有惊恐,有慌张,也有日夜兼程的风尘仆仆。慕道盛会,十年一届。若是今年不举办,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估计是白跑一趟,还要再等十年。对于修士来说,十年光阴弹指过,对于凡人来说,十年足够让一名青年面生皱纹,头生白发。林惊澜手中长剑散作光点,融入身体,同时沉吟道:“慕道盛会是凡人求仙悟道的重要机缘,既然魔修退走,那还是照例进行。”“是!”太上宗长老回应道。灼灼的天光中,林惊澜在问仙台下的碎石尘土中行走探寻,捡起战斗遗留的五枚封魔钉。其中四枚,是曜影从身体中拔出后随意丢弃在地的,剩下一枚,是他自己从皮肉中取出的。这些封魔钉又变成了化魔窟中锈迹斑斑的模样,光泽黯淡,轮廓边缘残缺参差。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它们的表面沾染了不少新鲜血迹。不过,无论如何,它们残余的封魔力量已经耗尽,与普通骨钉再无二样。林惊澜凝视着掌心的这些封魔钉。他什么也没有做,但这些染血骨钉自动在他的目光中碎成齑粉,从五指的缝隙簌簌落下。林惊澜不动声色地轻抿唇瓣,在心底默数:“还有七枚。”在他的身体里,还有七枚封魔钉。……夕阳的余晖中,晚霞烂漫了半边天空。仙门弟子们紧锣密鼓地收拾着问仙台上的混乱,帮伤员治疗,用法术修复残缺的建筑,梳理核对登记文档……“唉,这里怎么也破了。”一名负责整理的修士看着手里边缘缺了一大块的登记册,不由得面露难色,“这最后一人的名字、年龄、灵根、籍贯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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