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我跟在女人身后进了餐厅。
往常这个时候的东巷早已茫茫漆黑一片。空气中会裹挟着一股呛人的菜烟味,还有耳边难以忽视的歇斯底里争吵声。
但眼前的餐厅流光四溢,洁净的地面映着水晶吊灯的亮光,我听到路过穿着得体的人的笑声,他们带着似乎从未为生计担忧过的新活气和我擦肩而过。
悠扬的钢琴声飘在餐厅上方,舒缓地飘进耳朵,我落座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缠上那几根线头。
刚才在车上女人递给我一张名片,从上面我得知了她的名字,董琳。
“你配合调查一天了,我们吃点东西慢慢聊。”
董琳坐在我的对面,她脸上挂着跟在警局里同一神情的笑,语调不紧不慢,姿态舒展,散发着与周遭融为一体的松弛感。
话落,身旁身着侍服的年轻男孩递来一份菜单,朝我礼貌淡笑。
全是英文。
我有点蒙。
“不合胃口?”
我低头,看到刀叉里映着脸色涨红的自己:“……没有。”
其实我的英语原本还行,高中辍学那时只有两个老师给我发了消息,英语老师是其中一位。
但在上城的几年足以让我忘记太多,这座繁华都市磨走了过去的很多伤痛,同时东巷字里的生活也潜移默化地带给了我很多。
最终是董琳点的菜。
我的视线虚飘飘地落向窗外的两束喷泉,依旧通体闪光,依旧晃眼明亮,它们比我更适合这里。
我突兀,生硬,用力,又粗糙。
餐品呈递上来,盘中食物精美,我看着,只感觉胃里泛酸,意兴阑珊。
董琳拿起叉子,动作不紧不慢地切下一块汁水鲜嫩的牛排,放入口中,咀嚼,下咽。然后抬眼看我,她仍是在笑。
“没有胃口?”
“抱歉,夫人。”我如实回答。
董琳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只吃几口吼也将手中的刀叉放下,拿起一旁的干净手帕轻拭并没有饭渍的嘴角。
西餐厅内的灯光不如大厅明亮,但在她的注视中我仍旧感到无处可逃。
“第一次带小季来这里的时候他五岁。”董琳看着我,话语有些跳脱地说。“他五岁前一直呆在澳洲的爷爷家,那时他才回国,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操持一切,我全程没有参与。”
她嘴角的笑不再公式化,那是一种自然的,陷入回忆后下意识露出的笑意。只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从小适应力就强,回国后很快融入国内的教育,成绩优异,我为他骄傲,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国外的世界学府继续完成他的学业。”
我听着,将她的话一字一言拆分又组装,咀碎了再滑进食道,嘴角开始发硬。
“小扬,我很感谢这段时间你对小季的一切照顾,至少在我得到的信息里,你已经给他提供了现阶段自己能拥有的最好。”
“但有些东西,不是主观能够改变的,客观上更是存在难以跨越的鸿沟。”
董琳从包里掏出一张灰白硬纸,推到了我面前,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惊人。
“希望你可以手下,也无需有任何的愧疚心理,这些是你应得的。”她的笑容又切换回先前的公式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财富,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毫不犹豫地拿起,向面前的富太太道谢,然后用上面的钱换掉现有生活里的一切,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应该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就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这是自己现在最识相的做法,只是。
董琳的目光不紧不慢跟随我,既不烦躁也没有催促意味。
我下意识用舌头顶上了顶后槽牙,那里有点疼,因为有颗早就该拔掉的智齿。
疼痛提醒了我,我心知肚明下面的话可能会撕破女人明面上维持的一切体面。
“夫人您一直在说过去,”我捏紧垂在桌布下的手,尽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但刚才在警局您对我说会告诉我阿季的现状,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跟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这个。”
我和董琳对视上,目光不再闪躲,注意到她渐渐掉落的嘴角:“小季想起了很多,他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也会更好,因为回归了他原本的生活。”
阿季现在过得很好,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唯一一条值得开心的消息。
我收回视线,盯着支票上的数字发呆,然后缓缓点了点头:“那。”
话堵在喉间,寻不出适当的语言将下面的话问出口,并且直觉告诉我即使问了也难以得到回答。
但我还是想知道:“阿季他有没有谈起——”
“霖扬。”
董琳突然打断我,我抬起头愣了下,阿季真的跟他母亲好像,尤其是生气的样子。
“上面的钱足够你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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