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能被家人卖掉的孩子,就是找回家人,又如何呢?
苏芳叹了口气:“我彼时自忖为太子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最起码,世道凌乱,只有太子陈迳,有统一天下的心思,他设立数珍会的初衷,亦是为了互通消息,充为耳目。李闻鹊是璋国大将,严格来说,也是我们的敌人,我奉命杀他,并无不妥,只是……”
只是她终究不是丧心病狂,本来想杀李闻鹊,最后变成杀孙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心里难免也有些微妙的感觉。
还有劫持公主贩卖,就算有无数理由,说出来也不那么光明正大。
她之所以背叛太子,独自出走,不唯独因为弟弟的死。
其它这些事情一件件堆叠起来,终将使得她内心向往的那座明光高塔坍塌流淌。
“你走吧。”公主道,“南朝太子毕竟是你旧主,我也无须你背主。若是方便,就为我们收集一些数珍会与璋国朝廷中人来往的证据,我想知道数珍会在这北朝的接头人,到底是谁。”
苏芳苦笑:“殿下净给我出难题,这可不好查!”
公主柔声道:“这也并非强迫,做不做都在你,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怕被发现,就算了。”
苏芳很清楚,这位公主是惯会迷惑人的,她这温柔的声音下面,还不知道隐藏着一只怎样狡猾的狐狸,可人总是免不了会被表象所迷惑,就像她当日拜倒在太子风仪之下,此刻她也难免被公主的声音所迷惑,继而被她柔弱的外表所迷惑……
小橘猫不知从何时悄不溜秋摸进来,又悄无声息跳上公主膝盖,绕来绕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来,公主自然而然将手放在毛绒绒的小脑袋上,一下一下抚摸着。
它的出现为三人谈话下了注脚,苏芳惊觉自己不能再沉浸这样的温柔乡里,便决然起身告辞。
现在她虽与公主陆惟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解除了不少防心,但苏芳还远未到愿意为他们效力的地步,她经历过南朝太子那样的事情,内心迈不过背主的坎,总有些横七竖八的纠结。
眼下公主他们还愿意放她走,她自然要赶紧离开,以免对方后悔。
苏芳离开一炷香之后,冯华村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所有人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
贺家商队的尸体被通通扔到山沟下面去了,跟冯华村村民作伴,如果将来有人查过来,能查到山沟下面的尸体去,也得先从尸体的伤口上分辨来源。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带他们过来的向导,昨晚办事前被一棍子打晕了,到现在众人收拾好,陆无事才将他唤醒,他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
冯二狗也是一样的遭遇,但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胆子远没有华三郎大,又经历过家破人亡,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什么金矿盐矿,他都不敢惦记了,不需要陆惟他们额外交代,他也不可能将这些秘密往外说,只哀求陆惟他们把自己带上,他去勇田县找份活计,稳当过日子便罢。
至于周逢春,此人的确是个隐患,如果他的身份真有问题,与其继续留在他们身边,倒还真不如自己跑了了事。
收拾好一切,众人也就出发了。
陆无事骑马跟在陆惟身边,在车队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忍不住回头望去。
一个大村庄就此消亡,只有村口微微隆起的土包,在诉说它曾经的变故。
陆无事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他虽然年纪很轻,跟着陆惟也见过不少事情,只是亲眼看见整个村子被屠,难免有些感触。
过不了多久,大风大雪就会将没有人烟的荒村彻底湮没,使其变成山岭的一部分。
也不知得多少年后,才会有人重新来到这里开垦,成家。
“郎君,那金矿和盐,就任由它们在那儿么?”陆无事小声询问。
贺家商队是折在那里了,但他们等不到贺童回去,肯定还会再派人过去查找,说不定进山翻着翻着就发现金矿所在了。
陆惟淡定反问:“那我们留人在这里守着,还是我们自己直接在这里守着?”
陆无事自知不可能,讪笑道:“我只是觉得,这笔天大财富若是被他们得了,恐怕是如虎添翼。”
他不说,陆惟也知道。
贺家跟数珍会乃至陈迳的关系千丝万缕,真能发现金矿,那陈迳别说有底气推翻他爹自己当皇帝,就连北伐军费说不定也能凑起不少。
不过金矿和岩盐不是那么好找的,冯二狗和华三郎纯粹是撞了大运,否则仙翁岭存在那么多年,早就被人发现了,进山之路陡峭危险,贺家若想自己去找,肯定也得折进去不少人手,还不一定能找到。
既然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就保留原状,有华三郎的前车之鉴,冯二狗也不可能再傻到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金矿的事情没在陆惟心里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拨拉开,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先前苏芳提到的许福,也就是沈源案里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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