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延码数在四十、四十一之间,他踩了进去,发现鞋跟处空了一大截。
“怎么样?”
“能穿,谢谢您。”柏延道。
陆润霖钻进厨房,扬声道:“小柏你随便坐,或者四处参观参观,不用客气!”
柏延没有真的“不用客气”,他先是端正坐在沙发一角,随即,他被一间装满相框和奖杯的柜子吸引了注意。
他微微俯身,挨个浏览着陆润霖收获的荣誉勋章。
亚锦赛冠军、世界杯冠军、世锦赛冠军,以及,奥运会冠军。
在他的时代,国队分明有过辉煌的时刻。
所以到底是什么,致使国乒落寞至此呢?
柏延目光顺势下移,一个相框好似众星捧月般放在琳琅的奖牌之间。
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挥动球拍的瞬间,被相机捕捉,永恒地定格在了这张照片里。
柏延仔细端详着男孩的五官,不自觉地蹦出一个念头。
好眼熟。
仿佛他的记忆里,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柏延朝厨房里的陆润霖道:“陆老,有人拜访。”
“我现在腾不开手!小柏,麻烦你替我开下门!”
柏延趿着不合脚的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推门时,一股潮湿的热意恰似龙卷风,霸道地扑向他的面门。
“爷——”
见到柏延,这个眉眼凌厉,且额头束着运动发带的高大男生明显一愣。
随之而来的浓烈敌意很快取代了惊愕,他剑眉一沉,质问的字句一个一个地从齿缝里挤出来。
“姓柏的,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柏延表面淡定得一批,内心却生出一丝懊悔。
相同的姓氏,熟悉的面孔。
他早该猜到的——
陆教练口中的“孙子”,就是陆意洲。
这人在小说中是和他咖位相当的炮灰配角,年少遭遇校园霸凌时意外被柏庭救下,因此将他奉作明月,敬仰不已。
简称,主角受毒唯。
他与原身的冲突,无非是原身一直极力模仿主角受,妄图鱼目混珠,明里暗里处处和他心中的白月光较劲。
总之两人见面必吵,针锋相对了十数年。
气氛胶着之际,陆润霖端着一叠切好的瓜果姗姗来迟。刚欲发作的陆意洲硬生生憋回满腔怒火,勉强扯出一抹笑:“爷爷今天有客人?”
“小柏,”陆润霖将果盘置于茶几中央,拍拍柏延肩膀,“这是我孙子陆意洲,目前就读燕大体育部。”
他端来一盒纸巾,不悦道:“出这么多汗也不擦,想着凉吗?”
“你这臭小子昨晚才给我发消息,说今天要打比赛,没空。现在怎么又有空来看老爷子我了?”
陆意洲“嗯啊”敷衍几声,抽出两张纸巾胡乱擦拭着脖颈:“比赛时间挪到下周了,怕你无聊,想着陪你杀几盘棋。”
陆润霖不改神色,语气却暗暗夹杂着几分骄傲,他对柏延说道:“你瞧,还算有点良心。”
柏延和男生四目相对,须臾,陆意洲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别过头错开视线。
这算是他们无数次交锋中,相当友好的开场。
陆老先生对他们恶劣的关系暂不知情,碍于他在场,陆意洲怎么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柏延恶趣味地想。
他上下扫视着陆意洲,面前这人嘴唇几近抿出一条冷利的直线,从头到脚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件事。
他非常厌恶柏延。
可柏延偏偏伸出手,主动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柏延。”
“柏树的柏,绵延不绝的延。”
如他所料,一只干燥温热的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心,陆意洲宛如机器人,麻木僵硬地把头转了回来,不情不愿地答道:“你好。”
手掌一触即分。
柏延被陆润霖招呼着落座,他不想拂了老人好意,十分给面子地吃掉了好几块瓜果。
坐在右手边的陆意洲就没这么怡然了,修长的手指骨节被他掰得“咔嚓”作响。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隔几分钟换一个姿势,如坐针毡的模样让柏延费了好大力气才憋住笑意。
和陆润霖加上微信好友,并交换了电话号码后,柏延善心大发地以“有急事处理”的缘由向陆润霖告辞。
“小柏,明天上午时间充裕吗?”
柏延被陆润霖一路送到门口,他示意陆润霖不必再往前,遗憾道:“明天十点左右我得办一件事。”
他提出折衷建议:“不如改到后天上午?正好是周末,我全天都有空。”
“那我们说定了。”
陆润霖点点头,道:“后天上午十点,老爷子就等着你按门铃了!”
告别陆老,柏延在口袋中摸出一枚挂着毛绒配件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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