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横遍野,死伤无数,狄九徽心惊胆战地穿梭其中寻找闫御身影,每翻过来一具尸骸,他的心都要受到一次折磨,生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血污染脏了他的衣袍,狄九徽的心安定不少,闫御不在这里,他还活着,准备要走时,忽听有道细弱的声音在呼救。
那声音有些耳熟,狄九徽循声而去,只见即将与闫御结为道侣的圣女身受重伤,面若金纸,腹部鲜血汩汩,而前方有多只妖邪正在逼近。
她已失去战斗力,绝望之下寻求救援,瞧见狄九徽时眼中猛地迸发出生的希望,“救我!”
狄九徽本想去救她,可这时脑海中有个蛊惑性十足的声音在叫嚣,只要她死了,闫御就不会离他而去了。
只要她死了,他们又会和好如初。
只要她死了,闫御心里就不会有别的人。
只要她死了。
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狄九徽麻木地垂下眼睛,于是战场之上又多了一具惨死的尸骸。
圣女身死,她父亲哀恸,喝令宗门精锐尽出,拼死将妖邪驱逐出大陆,整整七日,处理完身后之事,回到房间刚一关上门,闫御忽然转身抱住他。
“哥。”
闫御低低地喊了他一声,额头抵在狄九徽颈项,浓烈的难过不加掩饰。
狄九徽轻轻拍了拍闫御后背,像哄小孩那样,表面神色温和,内里他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痛苦,在唾弃他的所作所为,因一己之私活生生害死一个人,如此可恨,一半在畅快地笑,笑他心里明明很开心,却装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笑他如果重来一次,必定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扭曲得令人作呕。
冗长的安静中,闫御向他坦白了,他说他跟圣女是在做戏,只是为了搪塞她父亲,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狄九徽脸上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他都……干了什么?
“我全都看见了。”
擦肩而过时,有一师兄笑着对他耳语,顿时将狄九徽从浑浑噩噩中揪出,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僵硬地扭头看着对方,狄九徽认出这师兄是曾经设计要害死他俩的那群世家子弟之一,当时运气好只挨了罚,没被逐出宗门。
“我真没想到,你好歹毒啊。”
“你身为闫御兄长,却见死不救,任凭妖邪杀死他未婚妻,你怀的什么心思啊?”
“我知道了,你喜欢他。”
“他是你弟弟,你居然对他生出那种不伦的心思。”
“真恶心。”
他每说上一句,狄九徽脸色就白上一分,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师兄恶意满满地讥笑道:“你说如果闫御知道了,他会怎么做?”
若是让闫御知道……
若是闫御知道他因嫉妒杀死无辜的人,闫御肯定会……
“他肯定恨死你了!”师兄毫不留情地大笑,“他会厌恶你,会恨你,会与你决裂,会反目为仇,会让你偿命!”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倏然崩断了,不能让闫御知道,不可以,闫御不能恨他,不能厌恶他,不能躲开他,绝对不能让闫御知道!
狄九徽丧失了意识,等他再回过神来,眼前一片腥红,触目惊心的鲜血正从他手上滴落,而方才还在狞笑的师兄此刻死不瞑目地倒在他面前。
他杀人了。
狄九徽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这样闫御就不会知道了呀。
他大脑有片刻空白,随后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疯魔似的笑出了声,活该,他活该,谁让他胆敢告密,他该死。
一念之差引起一错再错,为了掩盖这一秘密,而后,狄九徽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杀死了许多不同的人,唯一相同的点是他们都要向闫御告发,看啊,你身边温和友善的兄长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狄九徽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每一个不怀好意接近闫御的人都死于他剑下,一开始还会惊慌自责,到后来他看着形形色色的尸体,反而想起了曾经两人相依为命时,彼此就是整个世界,他在抓住他的世界,有什么不对?
狄九徽微微笑了起来。
纵使被他杀死的都是浮生若梦中一些魑魅魍魉的化身,可此时此刻,他已生心魔。
“我知浮生若梦会放大心中的欲念,可……怎会如此。”嫦娥盯着眼前一幕,面色凝重。
百花仙子同样惊诧道:“我以为妄念更深的人应该是闫御,如今看来,反而不是那么回事。”
织女瞥了眼颜色又加深的金莲,啧了声,“这样下去会出问题,我来。”
笔落时墨点化作一相貌平凡的和尚,他双手合十,面色安详沉静,温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你我有缘,同我归去吧。”
大街上,狄九徽莫名其妙被一和尚拦住,张口就劝他皈依佛门,不会是借机碰瓷的吧?
他还算礼貌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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