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河朔还泛着料峭寒意,河渠两沿还凝着薄冰,江南早已是一片锦绣春光。
柳惊涛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在扬州渡时让随来的霸刀弟子先前往蜀中打点,自己换了轻舟,随江驶入千岛湖。
他身后负一剑匣,里头是他亲自从东海取得的晶矿锻成的剑,本该在半年前在柳、杨、唐三家子弟交流的大会上便交给杨青月,可惜那时杨家两兄弟一个因刚接手长歌门内事务无暇分身,一个因痼疾发作未能与会,那剑便迟迟未送到杨青月手中。他自接手霸刀山庄以来,一改柳风骨对藏剑的绥靖态度,入蜀联合唐家堡之策,他已深思多时。
南下前一夜,柳惊涛让人从锻刀厅将那柄锻成多时的剑取来,他想,正好走一趟长歌门。
小舟行过千岛的叠翠碧波,远眺前方粉霞如灼,长歌门广植桃树,三月正是赏桃的好时节。
柳惊涛从微山书院登岸,青衫素袍的长歌弟子认得他,抱拳一拜正欲去淑心堂禀报霸刀山庄大庄主到访,又被柳惊涛叫住。
“你家大爷今日可在?”
西唐东杨,南叶北柳,江湖皆知柳杨是世交,杨青月与柳惊涛自幼交情甚笃,那弟子便也无所隐瞒,恭敬答道:“大爷在怀仁斋,只是……近来病情又重了许多,大庄主是来看大爷的么,我去叫人备车。”
“嗯。”
他的病又重了么……
柳惊涛颔首,手指抚上剑匣,眉川不觉深拢起来。
马车在怀仁斋门前停下,此地居高清静,杨青月在此养病以后,更鲜少有人出入。
柳惊涛甫一下车,便听得一道铮纵琴音自溪旁亭中传来,满布杀戾之气。柳惊涛面色一沉,循着琴声快步而去,愈近亭中之人一尺,杀气愈重一分。
“青月!”
梦里的人在阴雨宿毒里苦苦挣扎,醒不过来,指下疾奏似魔,一道道弦风凌厉如刃,不辩方位地扑扫而出。
柳惊涛数声连唤始终未能让杨青月清醒,霎时纵身跃进亭中,雷走风切打断琴音。正松下一口气,欲将杨青月膝上的琴抽走,那原该停下抚琴的手忽挣脱风雷之限,指腹按弦一抹,羽声乍起,一道弦风直劈而来,柳惊涛顾不得取琴忙侧身避开,面颊上却添了一条细长口子。柳惊涛不得已执了含在鞘中的血悲,横刀挡下继来的弦风,趁杨青月抬指拨弦之隙,一刀挑飞青玉流。
杨青月失了琴,指下拨弦的动作却未停,十指空悬,如疯近魔地弹奏。柳惊涛闭目深深一叹,收刀按住杨青月双腕。
他近了看,才见杨青月面色惨白,额上满是细汗,唤了几声亦是无果,只好在人身旁坐下。
许久,杨青月似是了脱力,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身子一软向后栽去,幸好柳惊涛从背后及时扶住,将他抱回屋内。
柳惊涛将人放到床上解去儒冠,柔软乌发登时散下,发稍垂在他的手心,痒痒的,不由自主便捏在手中把玩。
他将床头被褥铺开盖在杨青月身上,这才注意到枕边一角,搁着一只青紫颜色的小药囊,绢缎做的面,花样上的彩线因年代颇远褪了色,却还认得出来是霸刀山庄的标志,底下用白线绣的“惊澜”二字。
那是他自己的字号,那是杨青月第一次到河朔时,柳惊涛亲手赠出的。
河朔霸刀、蜀中唐门、千岛长歌一年一度的三家弟子会武交流不知何时已成定制,今年轮上柳家做东,大人们在厅中议事,小辈都留在外头,彼时杨青月才七岁,他三岁时身中阴雨毒针,自此身体孱弱又负狂疾,性子更是生僻寡默,长歌门一道来的同龄弟子惧他犯病时癫狂之态,亦畏他是门主嫡长,不敢与他接近,杨青月便一个人抱着琴站在庭院里的老树下发愣。霸刀几个好生事的弟子见是一只落单的小鸽子,围着人欺闹。
正巧柳惊涛抓了逃学的柳浮云押人回来路过前院,瞧见几人欺负杨青月的一幕。
他不认识杨家的大公子,自己也才是个孩子,却看不得那些人恃强凌弱,立时出言喝止:“以众欺寡,算什么英雄好汉!”
“哟,这不是五爷家的两位,怎么,仗着自个儿老子是庄主,就要四处耍威风?!”
那些欺负杨青月的孩童里多是柳鸾旗的子弟,对柳风骨一脉一向颇有微词,这回被他俩碍了事,自然借题发挥,几人不再围着长歌门那个不知反抗的痴愣孩子,气势汹汹涌向柳惊涛和柳浮云,转眼几人就扭打在一起。
外院一番打闹动静惊动了里头议事的大人,柳风骨一出正厅就见大儿子一手扭着一只胳膊,一手去接另一个攻过来的拳,二儿子脸上挂彩脚底却还踩了一个,幸在无人动刀,却也还是黑了一张脸:“柳惊涛、柳浮云,两个小兔崽子还不住手!”
柳惊涛急道:“爹!是他们先动的手!”
柳浮云虽不服气,却也只得放人:“他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孩,怎么我和大哥还成兔崽子了,儿子是兔崽子,爹你岂不是成了老兔子?”
“臭小子,几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你!”
柳风骨被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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