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听说你还有个大哥。”两人挤着坐了一辆黄包车,严一帆偏头看他。顾士明脸上盖了粉,散发出淡淡的玫瑰花香气,但左脸颊还是有些微肿,严一帆看出他挨了打,只是不提,问起他的哥哥。
“大哥在国外六七年,才刚回来。”顾士明低头,想起今日遭遇,眼圈立刻红了。原本他对大哥的记忆就只剩在顾老爷灵堂前的最后一眼,那时他还留着辫子,从他出生记事起,就很少见这个大哥,他不拿正眼看他,他的活动范围又只局限于内院,奶妈管着,听人说他妈妈是顾老爷从上海带回来的女人,回来时就已大了肚子,生他难产死了,连个名分都没有,他也就挂在大太太名下,名分上和顾士行是嫡亲的兄弟。
严一帆见他要下泪,赶紧亲亲热热搂了顾士明的脖子,贴近他的耳朵:“等会看完戏不回去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士明听见他说不用回家,眼泪登时止住:“那我大哥那边怎么说?”
“他知道我带你出来,还能说什么?”严一帆当然知道顾士行给的是他家的面子,他老子的名号不知多好用。
黄包车到了地方,严一帆跳下去,向顾士明伸手,扶他下车,顾士明见大世界游戏场前到处是人,不好意思和严一帆表现亲昵,红着脸自己跳了下来。
严一帆也知道他是害羞,而非拒绝自己,缩回手整了整身上西装,和顾士明一道进了大世界隔壁的剧院。
戏份牌上写今日戏码,程春来连演两场,压轴大轴,都是热闹的花旦戏,一出梅龙镇戏凤一出玉堂春会审,他们来的正巧,已经开始。
严一帆不爱看这些,家里大人逢年过节请戏班唱堂会他已看厌了,今日肯来一是为讨顾士明开心,二是因程春来,程春来年不过二十,已经名满春申,也是因上海优伶太少,随便从津京来一个就能打出名头。
“他倒是真像个女人。”顾士明倚着栏杆,向下仔细看程春来的眉眼,往日只是听说,报纸上写程春来是“妖伶”,擅长踩跷扮女子之小脚,一经扮上谁也分辨不出他是个男子,今日一见,顾士明也只有感慨。
“像女人有什么用,难不成他的那些个大老爷能娶了他家去做小?”严一帆端起茶碗哂笑,一眼看出程春来所扮的李凤姐耳挂红海棠娇娇娆娆地向他们隔壁包厢里的人抛媚眼,只是不知隔壁坐着谁。
顾士明被他说中心事,他也像女人,比程春来还像,甚至不止是像,只他不是顾家小姐,若不然还能凭借嫁人逃脱顾士行在的顾家。
这是他刚在黄包车上思想起来的,因见严一帆家世样貌都好,平日待他亦好,又危难之时救他出来,不由动了这样的心思。
严一帆见他不答话,脸上又有忧伤神色,也猜到几分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递上茶碗:“还是不做女人的好,女子嫁了人有什么生趣,做男子成家立业方是正经。”这话他老子平日说给他,他往往不屑,今日却用来安慰顾士明。
“成家立业?”顾士明接过茶碗:“我能立什么业,恐怕大哥回来学校也不让我去了。”
“学校已快毕业,他断不能这时候不让你去。”今年六月他们就将毕业。
“毕业了又能如何,他必定不使我去大学校。”
“你自己去考,他如何能拦阻?”说完严一帆又想到顾士行不会给他出学费,当即不提这事:“你坐过来些,小心被人看了去。”
顾士明笑着回头,坐到他的旁边:“我又不是人家小姐,还怕被人看了去。”
严一帆有意引他入縠,便故意道:“你不知当今一种人专与人走旱路,往男子身上打主意,我看今日来看程春来的多半是这样人。”这话不免将自己也骂进去,严一帆又解释:“当然你我只是为了戏来,他唱的也倒不错。”
台上程春来正摘了鬓边海棠花丢到台下,话白从今后不戴这海棠花,底下纷纷抢花喊好,声音震天,顾士明皱了皱眉,严一帆却心神荡漾,全因程春来的媚眼也扫过他这里,秋水盈盈,他恨不得也扔点什么东西去那台上打赏。
“唱的是好,但总不端庄。”顾士明也看见那媚眼直飞入二楼:“下回还是不来了。”
“不来便不来,我们看文明戏去。”严一帆顺着他的话道。
却听见顾士明又叹气,说不知道下回出来是什么时候,大哥视他仇雠,再挨上几回打,他兴许活不过今年。想起顾士行怨毒的神色,他还有些后怕。
严一帆已不耐烦再安慰,拉着顾士明的手让他凑近来,顾士明以为他要说什么,便俯耳过去,不想严一帆却吻上了他的唇,顾士明没想到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事情,当即要推开严一帆,但双手绵软无力,倒像在抚摸严一帆的胸口。
一吻结束,顾士明已气喘吁吁,额上冒汗。
“士明。”严一帆只是唤他名字,仍旧紧紧拉着他的手。
“士明,我早就想——”严一帆还没说完,顾士明就突然站起身,说要解手,跑了出去。
严一帆待他真心实意,顾士明早有所感,只是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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