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他趴在耳边喊我谜鱼,那是他给我起的名字。他曾经问过我叫什么,可我什么都不记得,然后他说,你是一条充满谜的鱼,以后就叫你谜鱼吧!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我好想睁开眼看看他焦急伤心的样子,恰如闪电的青筋在他额头怎样炸开,两颗燃烧着烈焰的眸子。他突然安静下来,我感到自己的残忍,于是睁开了眼睛。没想到正好与他的眼神相遇,他专注地看着我,英挺的鼻尖差一点儿就要碰到我的鼻子了。瞬间的发愣,我们从没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过,感受过彼此的呼吸,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还会出气。他的两只手掌撑在我的身体两边,肌肉像心脏一样做着剧烈而微小的颤动。不知所措只有眼波流动的转瞬,可当我回忆起来时总觉得漫长得仿佛一直都在保持着那个姿势,那种微妙的感觉。随后而来的尴尬让我们之间再次无语,他仿佛有些失落或者生气,望着早已吓跑的河马在远处的水面继续着它的游戏。我有一种冲动,在他的面前坐下来,对他说,对不起。他抬起头看我,笑意浮上嘴角,我站起来半跪在他面前,在他漆黑的眉毛上蜻蜓点水一样吻了两下,然后重新坐在他的面前叫道,哥哥!亚的斯哥哥!(4)身世在亚的斯将他的身世跟我讲过以后的那个晚上,我再次进入了久违的梦境。笔直宽阔的大道通向远方,两旁是繁盛的树枝遮天蔽日,路无尽头,涣散着忽明忽暗的白光。我站在路的中间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周围安静地只有树叶和风奔跑的声音。尽头走来三个黑点儿,两大一小,大的两边小的中间,手拉着手的三个人。他们说笑着向我走来,我只认识中间的亚的斯,他走一步就高一些,最后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亚的斯已经和现在一模一样了。乌黑垂顺的直发披在他的肩头,如雪的肌肤细腻得宛若缎子,几乎通透。我依然那么瘦弱,他将我拦腰抱起,飞奔起来,我搂着他的脖子,看着眼前的树干急速向后退去。我抬起头想问他去哪里,他说,回家,我们回家!我问他家在哪里,他蓦地停住了疾驰的脚步,许久,他盯着前方自言自语,家在哪里!在亚的斯似是而非的自语中,我从梦中醒来,安静地醒来,安静地想起一切,脑袋好像从来都没有疼痛过一样,一切向远去的流水畅通无阻地汇入大海,那片海是我和亚的斯初次相遇的见证者。于是我记起了亚的斯在那个落日如血的黄昏如何向我讲述他的身世。当时我们坐在湖边的一片沼泽地里,周围是半人高的芦苇和稗草,远处宽阔的湖边水域里有成群结队的火烈鸟觅食戏水,它们像一团白云徐徐移动。当亚的斯站起来大声吼道,我就是掉进了那片海,然后被冲向了沙滩。我看见那片白云瞬间腾空而起,变成一片绯红的云霞泼洒在水天相交的一隅。他说,我像你一样常常被痛苦的梦魇折磨,却不知道能对谁讲。那天的场面我一直记得,父亲和所有的船员被那群魔鬼般的海盗刺穿了喉咙,而我穿着唯一的救生衣被父亲推到了海里,才得以幸免。我曾经发誓,要找到那群海盗,为父亲报仇,可是我留在这里已有五年多了。五年多了!他伸出一只岔开五指的巴掌向我比划着,好像我对五这个数字毫无概念似的。他沉沉地说,五年多了,我居然还在这里!他用力抓住我的手,像把钳子紧紧夹住,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不安的表情。依旧慷慨激昂,谜鱼,答应我,等你长大了,你跟我一起去好吗,报完仇咱们就回家,回到那平坦宽阔的大路上奔跑好吗!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的目光令我目眩神迷。我再想,如果亚的斯的回忆足够准确真实,那么说我的遭遇是否和他相差无几呢,是不是我也曾经和父亲在大船上遇到了海盗,然后我也成为万幸中那个不幸的唯一存活的家伙,也被海水推到了沙滩上,然后像亚的斯一样被拉维部落当作鱼拾到,之后据为所有,穿他们的衣服,吃他们的食物,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只是思想的永远不可能和他们一样。我发现我并没有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任何厌倦和排斥,或许因为亚的斯在我身边。(5)成年
日夜翻涌的湖水滋润着沼泽地里的天鹅绒草,它们像亚的斯的胡子几天之间齐刷刷从他唇边和下巴处光滑的肌肤上茁壮而强硬地生长出来。那天夜晚,全族人都没有去打鱼,它们聚集在一起,年长的几个男人围成一圈,在他们中间,除了亚的斯还有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黑人。族长说话了,他叽里呱啦像鸟兽一样说了一大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然后做出一些手势。我知道他们要把亚的斯送走,送到深山去,七天以后如果他能活着回来,那么就表示他已经成为真正的男人。他将作为成年人成为部落里最新鲜的骨干成员,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我不愿意他们把他带走,那将意味着我将有七天的时间孤寂的度过,就像他去打鱼的每个夜晚难熬的等待。亚的斯路过我时,垂头看我,那双充满野性的目光里同样闪耀着鼓舞和期许。他没说话,我仍然能看懂他的意思,我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和星星点点的火把,终于忍住了将要流下的眼泪。最初的夜里,除非困到不行,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闭上眼就会想起他,不知道他在林子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饿到或者遇到野兽。在白天里,我不止一次想过要深入丛林去找亚的斯,可每次都会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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