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我的生命,是受了诅咒的吗?”我有一张漂亮而纯真的脸,而此刻,我正在用这张脸对着面前的两个叫做“人”的生物,我叫这个雄性动物“爸爸”叫雌性动物“妈妈”他们叫我“女儿”我的瞳孔深邃得没有尽头,三分可怜,三分天真,四分清澈。他们答不出话,面面相觑。我的声音也如此完美:“我的生命,真的是受了诅咒的吗?”叫妈妈的生物眼睛里涌出了些泪水,她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傻孩子,怎么会呢?你做噩梦了吧,放心,你一直这么健康的,会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啊。”爸爸也用他温暖的手掌抚摩我的头发。我抬头望向他们,五分可爱,五分理智:“爸爸妈妈,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们不能太难过哦。”爸爸一脸凝重:“绮绮,你知道了些什么?”我低头道:“昨天晚上,我起身去厕所时,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们说你们说那个道士”我哽咽了,泪水如水晶般凋落。“傻孩子,”妈妈把我抱得更紧了“那都是胡说的,一个破道士的迷信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妈妈永远陪着你啊。”爸爸也只是微笑地看着我。温暖的大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拍打。我停止哭泣,听话地望了他们一眼,然后跑回房间,仰面倒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我出生那天,门外来了一个小道士,他说:“施主,您的孩子会很优秀,可她命中注定要死于十八岁,到时候请不要悲伤过度哦。”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哦,但愿我的提醒给爸爸妈妈一个心理上的缓冲。不至于太悲伤。因为我知道那个道士是谁,我也必定会死于十八岁。如果我死了,爸妈可缅怀的东西就太多了,比如我一房间的各种各样的奖杯,我的照片,我用的东西,我喜欢的各种各样的小饰物,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一点一滴的时光——那一点一滴的快乐像钻石般镶嵌其中。我是个众人眼中极其优秀的女孩子,是爸爸妈妈的骄傲。虽然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孤傲的人,但也许优秀的女孩从来就是孤独的吧。大家也许也都默认了这点。这,是代价。死亡还是如期来到。我死于十八岁那天清晨,出门的时候一辆车失去了控制,打了个转冲到人行道上来,所幸人很少,只死了一个我。我被当场撞死,血肉模糊。车碾过我的身体,停在了那里,尖叫四起,司机吓呆了。我看到那个躯体倒在那里,头有些晕眩,忘了这是第几次凝视一个无辜的肉体。很多人过来围观,我轻轻地转身,张开轻盈的翅膀,优雅地飞上了路边的楼顶。我看到那个当年的小道士也出现在下面围观的人群中,他一身打扮安静地站在那里,宛如急流里的一朵白莲花。花瓣片片凋落,他像一摊泥土一样倒塌在那里。死掉了,周围人群又是一阵惊呼。围观者变成了两群。我淡淡一笑,转过身来,柯柯飞落在我的身后,他俊美的脸浮现出来。它是一只如此漂亮鸟。我看到他的脸慢慢凑过来。上面有被时空隔开三百年的吻。我们是一种可以寄生于婴儿身体上的灵类,每个千年,我们自由地在空中飞翔。千年之后,我们和相爱的伴侣共同寄生人世三百年,不能相见相识。
我们必须要努力扮演一个“人”的角色,演出他的喜怒哀乐,演出人之常情,演出人类所谓的优秀品格,演出人类的种种才能,演出一个人拥有的责任和生命轨迹。但是,每个被寄生的身体都要承受孤独的命运,最后死于青春。三百年后,我们才能触摸到对方的身体,继续相爱。寄生鸟通过交合来延续生命,再次获得一千年的自由时间。“三百年。”他盯着我的眼睛道,语气轻得像深山里清晨湖面的薄雾。我点头。我也忘了这是第几个三百年,头脑里轻轻一晃就是千万年风一样的时光。我想我们是一直相爱着的,亦是那种真挚的爱情。从那时,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看多了人类脆弱的爱情,我想:为什么我们之间的爱情比这山山水水更经得起沧海桑田。他从后面抱住我,我们一同往下看去,把我养大的两个生物“爸爸”和“妈妈”冲进了人群,妈妈晕了过去,爸爸也痛哭起来。“为什么呢?”我喃喃道“每次活着,我都是那么努力地把快乐带给他们,并且像一个争气的小孩子那样让他们感到自豪。”“多少次的快乐也比不上一次失去它们的痛苦,人类总是这样看不穿。为了让他们好过些,在你出生的时候我曾去告诉过他们,你会死于十八岁——我们约定的时刻。其实我只是想去听听你学出来的婴儿的哭声。呵呵,没想到他们竟然十八年都没有看开这个问题。莫非他们没有相信么?”“不,他们是相信的,我经常在深夜听到他们的谈话。”“哎,”柯柯张开嘴打个哈欠“我对人类的事情没兴趣,三百年来,不论走到哪里,做什么事情,人类的世界都是一样无趣极了。”“所以竟想到去做道士?”“做了太多角色,这次干脆随便些。我十岁时父亲死于贩毒,从此母亲在精神病院待着。我走遍了这个世界,在每个可以歇息的角落刻下了你的名字。”他还是一样的孩子气。几亿年都不会变,我盯着他的脸,突然感觉模糊起来。我赶紧偏离开视线,轻轻道“人类是复杂的动物,有很多人活得痛苦,尽管他们在不停前进。”“嗯,他们的感情或其他东西是有对立面的,永恒和瞬间,快乐和痛苦,信仰和背叛,善良和邪恶,空虚和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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