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去一个来月了,我没有记住多少节日里的欢快,但忘不了的是流泪的大伯。记得是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我在大街上碰到大伯在一个高大的门楼前独立垂泪。我赶紧走到跟前,问大伯在这里干啥哩?大伯已经年高八十有二了,耳朵聋得很。他大概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尽管老眼昏花还是认出了我。他指着眼前这个足有一层楼高的大门楼,问我是不是村支书家。我常年在城里工作,只有春节在家里站几天。何况这些年来村里变化很大,新房子盖的很多,我记忆中的老房子基本没人住了。看着这家使高个头的大伯相比之下仿佛矮了许多的高门楼,我也说不清是不是支书家。恰恰这个时候周围没有人经过,想打听一下也不能。我就大声问他找村支书有啥事。这下大伯听清了我的问话,他用手抹了抹眼泪,很生气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他们,为啥这两年村儿里过年时,当干部的心里就没了我这个老残废军人?都大年三十了也没人去家里看看,也没给送过年的东西儿。看着流泪的大伯,我心里挺不好受。大伯是个残废军人,又因为当兵打仗顾不了家,本来娶到家里的媳妇,在四二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因家里没有填满肚子的吃的,人家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个人无奈地离家出走寻找生路,从那时起这个大娘就一直没有回来。当大伯伤残复员回到家里后,就打听媳妇去了哪里。打听到的结果是人家已经另投了个男人,并有了孩子。当时,媳妇还有回来的意思,那个男人想着大伯残废军人的身份,也同意让本来已经成了自己家的女人自己拿主意。但碍于面子当媳妇的想让大伯亲自来叫才回去,怎奈大伯天生憨厚,又想着媳妇离家也不是人家的过错,谁让自个家里养不活人家来?正因为这样,大伯觉得没有脸面去叫人家回来,别人去了又不起作用。所以,这个媳妇就永远没有回到大伯身边。后来也有热心人给大伯介绍别的女人,却也没个中意的。前赶后错,直到现在大伯还是光棍儿一个。大伯当兵的时候,曾经打过日本,还打过国民党。就在全国即将解放的时候,在一次攻城激战中受了伤。尽管大伯没有立过卓著的功勋,但至今他的大腿里还有敌人子弹的残片。大伯伤残复员后回到家里,很多年里一直得到政府的关怀和乡村干部们的照顾。记的在村子里上小学的时候,每年的八一建军节,还有过春节放假前,学校总是安排学生到大伯家给扫院子,抬水,帮着干家务。看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落,满满当当清净照人的水缸,还有孩子们欢快的笑语,热热闹闹的情景,让大伯和一院子的人都觉得无比兴奋。平时,学生们学雷锋做好事,总是记着到大伯家里帮着干些家务活儿。过年时,大队还会敲锣打鼓给大伯送来县里、乡里和村里的慰问品。青年民兵和大个子学生,还会在大门小门儿上给贴上由村上书法最好的人给书写好的鲜红的春联,大街门上的对联经年不变的内容就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县政府发给的大红烫金的慰问信,大伯总是贴在屋内最显眼的地方。每次看到这一切,我这个当侄子的都要对大伯增加几分崇敬,并且还要在同学之间自豪一阵子的。那个年月,我受教育最深的是不要忘本。有一句人们念记最多而又十分形象的话语,就是“吃水不忘打井人,幸福不忘共产党”正是当时人们强烈存在的这种感恩思想,使得整个社会对新中国的缔造者,以及对所有为之付出流血和牺牲的人们生发出由衷的敬重。这种敬重不仅在思想上,更多的是表现在行动上。也正是在那样的年代里,大伯受到了全村人的尊重和关爱。从过年过节时慰问的村干部和平时前来做好事的小学生身上,他为自己曾经的付出而自豪。而今,面对年老的大伯满眼落泪的情景 ,想想他孤鳏一生的不易,我的心感到阵阵发颤。更惊心的是大伯的疑惑:“你说说现在世 道是不是变了?我老了也不知道,这几年村上过年的时候再也没有人看看我了。”我本以为大伯是在计较村里过年时村里没给那三四斤猪肉,因为我知道这几年春节时,已经没有村干部到大伯家里慰问了。学生们也只是在课本上学学雷锋,再没有人到大伯家了做好事了。头几年村干部还没有忘记为数不多的残废军人,过年的时候,就在大喇叭里喊喊,让大伯到村委会里去取过年的慰问品。慰问品里已经没有了上级政府发的大红的慰问信,只有村上买的几斤猪肉。尽管电视上政府领导逢年过节慰问烈军属的镜头,可大伯因为伤残的等级达不到,也就没有了这个福分。至于村里全然不再理会他这个老残废军人的事,我今天才知道。我连忙安慰大伯,说那几斤肉也值不了几个钱,兴许村干部有要事忙着呢。见我说出这话,大伯显出生气的样子。甚至说话都有点哽噎了:“我不是在乎那点东西,我思谋着村上不该忘了我这个残废军人。”是啊,大伯气恼的是人们对他的遗忘和冷落。他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在乎那点东西?他不希望失去的,是过去社会曾经给予他的温暖。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人们太看重眼前的利益了。在思想上早已淡漠甚至忘记了今天的来之不易,感恩的已经不是新旧社会的更替,以及那些为了共和国的建立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人们现在所感恩的,是那些能够给自己带来最直接的金钱和地位的人。其他的一切,哪怕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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