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暑气来得早, 以往这个时候,宋初姀早就已经被?热醒了?,今日却出乎意料地睡得舒服。
她一睁眼, 却见屋子里又摆上了?冰块儿, 昨日?还光秃秃的桌案竟放着妆匣。
身侧的床榻早就已经一片冰凉,她发了?会儿呆, 想到那人?在她耳边说的话,随即笑出了?声。
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她趴在床上笑了?一会儿,直笑得肚子疼方才停下来。
笑够了?,她寻了?衣裳穿好,又十分精细地?为自己绾上发, 仔细打量自己头顶的玉冠没有歪,方才踏出门槛。
阳光一照, 将她头顶上的珠翠照得熠熠生辉。
巷子深深, 宋初姀走到巷口时, 在一处破旧的木门前顿了?顿。
去年刚刚入秋时,她也来过?一次,是?替孙寡妇敛尸的。转眼又快一年, 故人?早已化成漫漫黄沙,随着秋风散去。
她没停留太久, 穿过?巷口, 步入建康长街。
离开半年,建康已经恢复了?许多生机, 街边不再有饿殍, 半年前清冷的街道旁也重新开了?许多店铺,好似又恢复了?以往生机。
只是?终究是?不同的, 建康盛世想要再现,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南夏小皇帝用?半年时间将建康变成一座鬼城,建康百姓却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重现盛世。
宋初姀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目光扫过?来往行人?,总觉得熟悉又陌生。
寒来暑往,朝代更迭,便是?连百姓都已经是?新的人?了?。
宋初姀在街边买了?一碗解暑的甜汤,刚刚抿了?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微微侧目,却见是?一队大梁骑兵,风也似的过?去了?。
沿街百姓见怪不怪,纷纷让开一条路。
她收回目光,喝完甜汤便随便找了?个书?肆打发时间。
书?肆内阴凉,宋初姀寻了?几?本关于耕种的书?,一看便看到了?下午。
日?光西移,一直到书?肆暗了?下来,她算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方才买下刚才的书?。
回去的脚程依旧很慢,一直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她才慢悠悠回到城东小巷。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正在吃饭,缕缕炊烟升起,门前的灯笼轻晃,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她磨蹭地?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推开,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便被?一人?大力揽进怀中。
手中的书?掉落在地?,有力的长臂禁锢在她腰间,裴戍如同找不到主?人?的大狗,埋首在她颈侧,语气不稳:“宋翘翘,你去哪里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慌乱,宋初姀先是?小小地?心疼了?一下,随后毫不隐瞒道:“我?去外面逛逛。”
她说着,将人?推开,有些责怪道:“以前我?也只是?抽空来找你,那时的裴戍几?乎从不说什么,也不会问我?去了?哪里。”
裴戍脸色一僵,喉结滚动,良久才嗯了?一声,道:“我?只是?怕你在外面呆太久饿了?。”
他说着,要拉人?去餐桌,却被?宋初姀挥开了?手。
“我?不吃。”宋初姀扫了?一眼桌子上放凉的饭菜,提着东西往屋内走:“你忘了?吗?我?以前也从来不在这里吃东西。”
以前她要回家,与?她的爹爹阿母一同用?膳,确实从不与?他一同吃饭。
裴戍眸子一沉,攥着她的手没动,固执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要用?膳。”
“若是?不喜欢吃,我?去重新换别的来。”
“我?在外面吃过?了?。”宋初姀抱着他的腰撒娇:“吃了?甜水和卤煮。”
裴戍攥着她的手一松,指腹在她薄唇上蹭了?蹭,没说话。
宋初姀仰头轻啄他的喉结,语气雀跃:“我?知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和我?如以前一样相处。”
裴戍垂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没有反驳。
“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宋初姀垫脚亲到他下颌处:“还是?以前的裴戍更能让我?欣喜。”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以前的裴戍,裴戍只觉得气血翻涌,扣在她腰间的手臂青筋暴起。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带我?来这里,不是?重温旧梦的吗?”
裴戍:“是?。”
他闭了?闭眼,任由温热的吻落在脸上。
宋初姀眸光狡黠,又小声道:“你能不能换身衣服?”
“为什么?”他睁眼,对上宋初姀的视线。
“因为……”宋初姀抿了?抿唇,小声道:“你以前从来不穿料子这么好的衣服讷。”
裴戍脸色难看,深吸一口气,道:“这里没有换的衣服,等明日?,明日?我?——”
“我?这里有!”宋初姀打断他,捡起地?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男子的粗布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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