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安清闷闷咳嗽了两声,蜷|缩着身。
他面容苍白,相貌秀美,本该是个惹人注目的模样,然眉间深深的倦怠已是累极,连哈欠的力气都无,好似有什么东西潜藏在他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汲取着鹿安清的生机。
梆——
梆——
梆——
三更已过,隐隐约约,从街上,传来更夫的敲打声。
鹿安清半睡半醒,身上的痛苦令他睡不安稳。
那些黑纹缠绕着他,令他骨头都在疼。
咳咳……咳咳……
漆黑无月的夜色里,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了窗外,怪异的影子,如同摇曳的毒蛇。
鹿安清并没看到人影。
可昏昏沉沉的他,仍是察觉到了异样。
他挣扎睁开了眼。
那物往床边扑来。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面前,如此浓烈,刚醒的鹿安清一闻……那种浓烈的腥气,如同灾祸。
鹿安清猛地滚到床的里侧,双手掐诀,狠狠丢出咒令。
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咒光沉默在来者的皮肉上,好似无声无息被吞噬了。
呼哧——
那物粗重的呼吸声,就像一头野兽。咒令无法很好束缚它,几次鹿安清都险些被它抓住。
鹿安清面临险境,眉头微皱,却不慌张。
他为祝史。
靠的,不只是那些祝史们皆会的咒。还有的,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长久养成的习惯,令鹿安清毫不犹豫地降下屏障,倾听对方的心声。
只要让他听到对方的心声……
【滴答——】
奇怪。
【滴答——】
他听到了,又仿佛没听到。
【滴答——】
就仿佛,从屋檐垂落的水滴,又像是打落荷叶的雨水,持续不断,却让人好似能感觉到久违的宁静。
……何其荒谬。
鼻端是那令人作呕的腥气,提醒着那应是灾祸。
如此强大的恶物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分馆内部且不说,又怎会这般纯粹的心声!
漆黑的房屋内,无数光芒好似被封印其中,怎么都逃脱不了束缚。
鹿安清近乎使尽了浑身力气,都只让灾祸稍稍后退,无法令其滚下床榻。
它顶着咒光,朝着鹿安清抓来。
那近乎人形。
……或者,那本就是人形!
在这个怪物的面前,鹿安清根本无力抵抗,被可怕的力道抓得痛呼了起来。
“呜呜。”
奇怪的声音,伴随着它凑近的动作,那湿|漉|漉的血腥味再度扑来。
一双幽深的眼眸凑了过来,看起来不像人会有的眼神,怪异猩红,充斥着血光。它拱倒了鹿安清,冰冷的鼻头在鹿安清的脖颈处蹭了蹭,然后,漆黑之中,衣料崩裂声猛地响起。
无数黑纹攀爬在鹿安清的四肢,那正是他除去黑门山灾祸的后遗症。
普通人是看不到这些黑纹的。
这些黑纹会侵蚀人的身体,也正是灾祸伤害普通人的方式。就算灾祸不主动袭击人类,只是存在于边上,人类的精气都会逐渐被灾祸所吞噬。
祝史有办法处理这些黑纹,却非常痛苦。
这些年,鹿安清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在这疯子靠近时,鹿安清清楚意识到……在分馆内,另有主事。若主事还在,合两人之力,或许还可以拦下这个怪物。
……所以,他不能死在这里。
倘若他死了,光靠着主事一人,无法将怪物拖住。连分馆都可以出入自由的灾祸,若是让普通人靠近,怕是短时间都有无数人要横尸在此。
鹿安清咬牙,拼着最后一丝被榨干的力量,捏碎了腰间的玉佩。
玉佩内飞出一道如同游龙的金丝,一下子缠绕住这怪物,将它硬生生从鹿安清的身上拖起。
趁这间隙,鹿安清踉跄着下了床。
他本就是个瘸子,如今浑身无力,平日里不长不短的距离,竟成为难以跨越的天堑。
身体还好时,鹿安清走起路来,只是有点跛脚。可要是像现在这般榨干了积蓄的力量,这条瘸腿,会每一次都告诉他,这是赤|裸裸的累赘。
门就在眼前。
当。
无声无息的开裂声。
尽管无声,可那一瞬,鹿安清已知道金龙之气不能再束缚那怪物。
……可这不可能!
那可是天子之气,是每一个祝史身上都会配有的最后底牌。
怎可能只有这短短片刻——
他的手刚按在门上,那条瘸腿被一股巨大的力气重重拽着,鹿安清整个人被拖倒,额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瘸了的腿,本就使不上力气。
被紧紧拽住,更像是被生铁焊住,根本提不起力气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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