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鸾病倒了,太医说是忧惧过度引起的,多歇息一阵便可。
龙榻上,瘦弱的皇帝病恹恹的。贺澜破天荒敛了嚣张气焰,平心静气地坐在床边,替谢欢鸾掖了掖被角,温声道:“陛下莫怕,臣当时气急攻心,一时失控做了错事,现在想来,确实不该。”
谢欢鸾扭过头不理,贺澜也不恼,伸手将枕边几缕散乱的发丝捡起在指间把玩,轻笑着好似在撒娇赌气的后妃。
“陛下说那样重伤臣的话,臣真是悲不自胜,肝胆俱焚……”
一番话说的好像是皇帝背信弃义在先,他只是一时冲动。
这反咬一口的说辞任谁听了也要怄出口气来,果然说完这些,背着身子的陛下骤然加重了呼吸,贺澜气定神闲地等着他回身责难。
谢欢鸾转过身,一双小犬似的乌黑透亮瞳仁闪着忸怩不安,还有些病态发白的嘴唇微微努起,“公公还气我呢?”
见提督未曾动作,谢欢鸾从柔软的桑蚕丝被里坐起,犹犹豫豫地倾身过去,覆在贺澜侧脸上,落下个带着浓厚药味儿的吻。
“给公公赔不是,公公别恼我了。”
贺澜怔了下,垂下眼睑与近在咫尺的皇帝对视,旋即有玩味的笑意爬上眼角,半眯着眼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陛下从未这样唤过臣。”贺澜故意冷脸,站起身就要走,“太医说了,陛下需多静养,臣不打扰您了。”
“哎,提督莫走!”见贺澜神情淡漠,谢欢鸾以为自己搞砸了,连忙伸手抓住那人的臂弯,委委屈屈地小声赔礼,“我以为叫公公会更亲切些,不似提督这称谓,只是个冰冷的官职,既你不喜欢,那我以后都……”
话没说完,贺澜回身灿然一笑,打断了陛下的解释。
“陛下觉得亲切,那便叫吧。”
“啊?哦……公公今日没有政务么?我、我有些乏……”
贺澜点头,既然要做戏自然要两个人配合才更有趣些。便也弯了眉梢,俯身在谢欢鸾额头落下个吻,算是告别。
“陛下好生歇息,万事有臣。”
寝殿的门甫一关上,内外二人像是有某种默契,竟同时长吁一声,卸了伪装。
卧病的皇帝,扭身在衣架上胡乱扯了件衣裳,捂住嘴角拼命揉搓,似要将刚才那个向阉人阿谀谄媚的自己,擦拭抹除。
“来人。”殿外,贺澜恢复了倨傲的神情,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威严。
两个训练有素的小太监低头默不作声地跪在他脚边,等候主人发号施令。
“再派两个机灵的,送到里头伺候着。”
“是。”
接连三天,皇帝都不曾露面,有大臣找到宣政殿,也被惊秋撵了出去。
第四日,贺澜亲自登门,才恢复了早朝。
下了朝,谢欢鸾与贺澜同坐软轿回宫。走了半道儿,他似乎有些烦躁,掀起布帘往外张望了好几回。
贺澜知他大概有话要说,只用手撑着头,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瓜。
果不其然,不一会,有些羞赧的皇帝碰了碰身边人的臂膀,迟疑地开口。
“公公……”
“陛下有何事,不妨直说。”不知怎的,自从这人改了性子开始在自己面前做戏,贺澜倒觉得他比从前更惹人怜爱了几分,虽心知他不过是虚与委蛇、曲意逢迎,但看破不说破,陪他半真半假地玩玩,让原本枯燥乏味的日子,多少也增添了些乐趣。
“朕、朕这几日读了些话本,瞧那些风流才子、文人雅士各个都是琴棋精通,品茗尝酒样样都会……朕……”
话没说完,谢欢鸾先红了耳根,好似有些理亏,毕竟帝王不问朝政,只想寻欢作乐,的确不是贤德之举。
但这正是贺澜所需,他明白皇帝的用意,这是在投其所好。
“哦?陛下是对茗茶美酒、琴棋书画感兴趣,想要请个师父讨教一二?”剩下的话,贺澜替他补全。
“嗯……”微不可闻,谢欢鸾垂着脑袋点点头,乖顺得像是养在手心里的宠物。
“只要陛下所想,臣定然会竭力替您去办。”贺澜从龙袍宽大的袖子底下牵起那双紧握在一起的手,送在鼻翼下轻闻,“不过,臣也有些小小的利息,不知陛下可愿缴付?”
赤裸的调戏,谢欢鸾脸红的更彻底。他明白贺澜想要什么,将头靠过去,把脸埋在他肩窝,瓮声瓮气地悄然道:“公公想要什么,自己取了便是。”
贺澜挑眉,没说话,两根灵巧手指剥掉暗扣,顺着松散下来的前襟摸了进去。
身旁的陛下浑身一僵,不过须臾,又放软了身子,倚在贺澜胸口,任由其肆意妄为。
第二日,一道圣旨送进了翰林院。
嘉元帝意欲寻一位会品茗赏玩茶具的好手,最好还精通琴艺和棋艺。说白了,是想找个陪玩进宫,打发打发时间。
大学士彭琮玉跪接了圣旨,犯了难。这样的人选,在翰林院本不算凤毛麟角,想找倒也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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