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惊秋在一众婢子里穿梭,走过层叠的宫门,终于见到正在梳头的皇帝。
屏退了左右,接过玉梳,熟练地替帝王绾发束冠,做上朝前最后的准备。
“陛下,柳植那边来报,说长春宫里的眼线清了约莫有十二三人,想要彻底肃清,恐怕还要些日子。”低声在耳边回禀,手上动作丝毫不减慢,贵气堂皇的乌纱翼冠戴在头,铜镜里瘦削单薄的身形一下就显得高不可攀、气度非凡。
“嗯。”可那张脸分明恹恹的,还带着病气,眼神里更加幽暗无光,像一株被关在用金银铜铁打造的密封匣子里的假花儿。
净了手,皇帝起身。
自那日彭学士与陛下会面后,他除了用膳,几乎没日没夜地将自己锁在御书房,也不出门,也不见人。
连贺澜来了两次也吃了闭门羹,奇怪的是,并没有硬闯,只装模作样问了几句陛下的膳食和汤药是否按时用,就退下了。
“走罢,上朝。”
天边有些微弱的光亮,更多的是吞噬万物的黑暗,和在里头垂死挣扎的星光。
呵,即使知道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光量,连自己都救赎不了,也还是要执意去坚持么?
谢欢鸾抬头,有些星早已模糊了颜色,根本分辨不出。
明明选择融入黑暗就好了,无需努力,也不用苦苦支撑。
只是,真的甘心么?
“陛下,臣有本启奏。”打破昏昏欲睡的朝堂气氛的是平时鲜少出面的、从地方分省提拔上来的户部员外郎沈墨泉。
皇帝点头,示意其说下去。
“臣近日在核对全国税收账目时,发现似有蹊跷。”
“上半年江南省天台县遭罕见暴雨,山洪冲垮良田数万亩,房屋不计其数,淹死的百姓更是无法估量。按理今年天台的税收定然腰斩甚至更低,可臣看账本却发现,该县秋收之税竟企及往年三分之二,此数目,臣以为,实属不可能。”
沈墨泉恭敬鞠躬,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沈员外,这有何不可能?”刑部江宏意走出,站在沈墨泉一侧,朝皇帝行礼后,又扭头问道:“江南省乃鱼米之乡,历来粮食征收名列前茅。虽上半年天灾难逃,但布政使勤政爱民,对灾区多有关照,秋收时有富裕,税收交的也便多了,这有何问题?”
“确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沈墨泉微微一笑,正对上江宏意的双眼,并无惧色。他朝人行了礼,接着说道:“江尚书贵人多忘事,您恐怕忘了,因治理山洪,江南布政使李冉李大人,不幸罹难。后来新上任的刘利民刘大人正是从刑部调任过去,此人对江南省的情况并不十分熟悉,听闻其手段严苛雷厉风行,短短两月,便能将灾区税赋征收至往年的三分之二,臣以为,此中必有蹊跷。”
“且,臣知此次征收的钱银粮草清点的是户部郎中魏衡。”
魏衡听到同寮点自己名字,当即有些愣神,立马走出队伍,问道:“沈兄这是何意?你我皆为户部官员,难道你怀疑我?”
高座上的皇帝略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出闹剧,他不知道这个新上任的户部员外郎今日这一出的目的是何,目光在大殿里环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最后还是不自觉地把目光停留在贺澜身上,想看看他的反应。
听到刘利民和魏衡的名字,贺澜大概明白了,这又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了,吵什么!”眼见底下突然争吵起来,皇帝出声阻止,想继续把事情听完,“魏卿,沈卿话都没说完,你急什么?”
“是。”魏衡心更虚了,垂头安静不再言语,却快速地思索着如何脱身。
“谢陛下。”沈墨泉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陛下可能不知,魏大人与刘大人不止是同乡这么简单,他们还是如假包换的亲连襟!”
“若连襟协同做事,是否更方便些?”沈墨泉不理会在旁边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魏衡,继续说道:
“果不其然,臣亲自去国库查看,发现入库登记册与实际入库的数目、种类,根本无法匹配!”
“又问了当日值守的人,他们却说东西确实是当着他们面儿运进去的,而且与登记册吻合。”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私闯国库,该当何罪!”魏衡一下急了,半点人臣的稳重也无。他扔掉手里的笏,脸色狰狞地扑过去要捂沈墨泉的嘴。
“来人!”眼见形势有些失控,皇帝高喝一声,从外面进来几个御前侍卫,把发疯要掐沈墨泉的魏衡控制住。
“沈卿你继续说。”
“是,陛下。”
“可不仅是入库之物与登记册无法匹配,就连臣核对的税收册子,与登记册的,也并不完全一致!”
“这其中究竟少了多少银钱粮食,或者是否从一开始上报的数目就是假的,那些消失的钱财究竟去了哪里?”
沈墨泉一撩官袍前摆跪在堂下,郑重地磕了个响头,洪如钟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臣,户部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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