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弃霜打开门,那颗玻璃球恰巧滚在他鞋边不动了。他顿了顿,半蹲下来,垂下手用两根手指在鞋前的地面掠过,快速确定了玻璃球的位置,捡起了那颗玻璃球,随后准确无误地递到了面前女人的手上。女人接过玻璃球,声音带着惊讶:“啊……抱歉,我失礼了,你完全不像个盲人呢。”祝弃霜默不作声地接受着女人的打量——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只是她并不知道。他能从四散着热气的红色的轮廓中看出来眼前这个女人披散着长发,比他稍矮一个头。女人应当不是红玉楼的服务员,她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也没有哪个服务行业的人会披着头发来见客人。而在这个时候会来找他的、他又不认识的,无非和祝引川有关。祝弃霜安静的时候就像座美丽精致的雕像,没有一丝波澜,丝毫看不出心中的打算,女人和他之间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自己先打开了话题:“小祝老师,我们聊聊?”怕祝弃霜不理她,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叫江千佳,昨天来的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就遇到这种事——”她的话戛然而止,但祝弃霜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昨天,那就是和祝引川一起来的那批人。“这里挺大的。”江千佳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却别有一番自己的韵味:“我们到楼上聊聊吧,上面有个吧台。”她明摆着想和他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很明显,祝弃霜不会放过送上门的线索。祝弃霜垂着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李怀屏他们,通过热量祝弃霜能看见他们俩在围着手机说什么,他将房门轻轻带上。如果这个叫江千佳的人有敌意,叫上李怀屏和三十三也无济于事,把他们扯进来反而会连累他们。祝弃霜的大脑开始变得清晰了一点,他始终无法相信祝引川死了,也无法接受吴玉荣的话,但他不能一直浑浑噩噩的,这样对他弄清楚真相一点好处也没有。他跟着江千佳上了一层,红玉楼的构造很特殊,或许奢华的酒店都有相似之处,这里面的构造很像他第一次被拉进那个名为loveheat的恋爱综艺所住的酒店,每一层都是中空的,在走廊的吧台这里就可以看到最下面的大堂。他坐在吧台椅上,可以看到地上不甚明显的扭动的许多红色轮廓,但他看不到具体的东西,也不知道在干吗,于是多看了几眼。很快,他看到有另外的红色轮廓开始靠近那些扭动的红色轮廓,逐渐黏合在了一起,有一些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东西从中间抛出来,祝弃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江千佳也跟着他的视线望向下面,她不知道祝弃霜在看什么,但也瞟到了地下的景象,语气平平:“这里面的女人就跟货物一样,供权贵玩乐的,哦,还有男人。”男人也是有的。
祝弃霜别过脸,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江千佳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赏心悦目的脸,没有直接说正题,拉家常一般柔柔和和道:“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祝老师的,在校时经常蹭他的课呢,对了,我也是长溪大学毕业的,说起来和你也是校友。”祝弃霜蹙眉:“你怎么知道我是长溪大学毕业的。”“我在网上搜的呀。”江千佳展眉,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赫然是祝弃霜的词条:“你好像不是天生的眼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祝弃霜压着好看的眉毛,他没兴趣和一个陌生人在这里闲谈,但一旦他表现出急躁,就很容易被另一方拿捏在手里,失去主动权。他含糊回答道:“之前出了点意外。”“是长溪大学那场事故吗?”江千佳很能接话题,哪怕祝弃霜格外冷淡,也没让气氛尴尬下来:“太可怕了,轰动全国呢。”她合上手,话锋一转:“其实我们昨天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祝弃霜放在台面的手蜷了蜷。他们是为了长溪大学防空洞坍塌这件事来的?江千佳语气依旧那么柔和,仿佛嘴里说得是再正常不过的问候,而不是能震撼普通人的惊世骇言:“我前几个星期刚入职特办部呢,特办部,你应该知道吧,就是国家负责处理超自然事件的部门,这个也算是公务员吧,我们的部长是你那位朋友李小公子的二叔,我这次就是跟他来的。”江千佳一口气将他们老底全爆了个光。特办部。虽然听李怀屏提起过,但祝弃霜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三个字眼扯在一起,更没想过祝引川会和他们扯上关系。祝弃霜怔住:“这可以随便说吗?”“不能。”江千佳发出温柔的笑声:“所以我只跟你说了。”她若有所思道:“你也是长溪大学防空洞事件的幸存者之一,你有在底下看到什么东西吗?”“……”祝弃霜思忖了片刻,觉得似乎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在底下遇见了形状干尸的婴儿,和它被铁链吊在洞顶的母亲,还有神像,那神像很诡异,里面是石膏的,外面的皮好像是真的。”“还有。”祝弃霜踌躇了一下,才说道:“里面有很多壁画,看颜料的干湿度,似乎一直有人进入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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