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不得路就别回去了!”
“你快走,快走吧。”贺明洙自顾自喃喃道。
父亲吹胡子瞪眼,明明漠不关心为何却还滞留?他巴不得他撒腿就跑。相比拖着病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教训,贺明洙宁愿独自安静地输完液。
男人一下一下蹬着鞋尖,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走吧,我知道怎么回家。”贺明洙又急又怕,索性慌不择言,“我才不需要别人教我!”
……
哭闹声劝告声,乱作一堂。
没有人看他,贺明洙不必忧心异样的眼光。他是在场最厉害的,不仅认得回家的路,还无须随同出行。他应该骄傲自满才对。
急诊的白光比任何地方都刺眼得多,他如同置身天堂和地狱间的断崖。不必强装镇定,任由委屈倾泻。
领口处的布料濡湿一片,贺明汀低头一看,原来是弟弟的眼泪。
“你脑子什么毛病?”
贺明汀冷酷地警示道:“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刷厕所?”
“……嗯。”
“嗯什么嗯,你还真想刷厕所?家里不够你刷?”
贺明洙不答,嘴上迎合着惩戒,手却偷偷攥住了哥哥的衣角。
贺明汀见状好气又好笑,张开大衣将之裹住,拍了拍他的背哄骗道:“我倒想一走了之啊,谁叫现在外面大雪封路了,走都走不出门。”
大雪封路吗?可他还没打起精神瞧一瞧雪景,困意便倒海翻江。
再次苏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贺明洙揉揉眼,经过整夜的熟睡他精神劲儿足得很。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措不及防地打到了什么东西。
贺明汀无意识地扒拉下他的小手,呼吸依旧绵长。
哥哥怎么睡在了自己床上?
还是在做梦吗?
贺明洙将信将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安详的睡颜。贺明汀的眼窝深邃,鼻梁挺翘,光线透过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落一小片阴影——贺明洙忍不住探出指尖轻碰,又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
断片的记忆逐步接轨——屋子里暖洋洋的,贺明洙却迟缓地提取到最后的关键词:天寒地冻,大雪封路。
他们是怎么毫发无伤地回来的?
他的小针织帽还挂在床头。贺明汀睡梦中浑然不知自个儿在弟弟心里的形象更加高大伟岸了。
冬至后又是持续一天一夜的大雪,今年的雪休也如约而至。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改为在教室自习,贺明洙一会儿在卷面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巴巴地窥探着窗外的动静,望眼欲穿。
但当他兴高采烈地跃上车后座,不出几秒便泄了气。
“急什么?”程树发动油门,笑他,“你哥还有一门才考完呢。”
诚然程大少爷多多少少也心存忧虑,但他是个成年人,自然要用成年人的方式关怀。
例如一顿路边摊烧烤。
程树一个有待继承金山的大少爷,偏爱下寻常巷陌的苍蝇馆子。保时捷卡宴堪堪靠边巷口,炊烟混杂着炭烤香味扑面而来。
小店生意火爆,好在贺明汀眼尖,一手揽着弟弟,一手拽起预备大大咧咧落座点单的好友,抢占里屋的空桌位。
“别坐外边,他的感冒才刚好。”
贺明洙摘下手套和帽子,小心叠放进背包,以免沾染上孜然味。
“我爸听说你考完了,比我还急,非要我亲自过来请一顿犒劳犒劳你。”
“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叔叔要是知道你又来吃烧烤了,下回非关着你再多陪几局酒不可。”
“可不是?瞧他说的,‘垃圾才吃垃圾食品’!我呸!”
……
两个青年人净说些小孩子云里雾里的。贺明洙咬下一串烤韭菜,思索片刻,公开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哥哥为什么要再考一次大学呀?”
“因为他……”
程树方启唇,腿上就挨了不轻不重地一脚。
再看贺明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即福至心灵,硬生生改口:“因为他挂科了,必须通过考核才能拿到毕业证。”
贺明汀:“……?”
他只是不想让贺明洙为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一系列变化提早担忧而已。
“挂科?”
“嗯……就是期末成绩不及格。”
“猜猜他挂了哪科?”程树一脸神秘兮兮,“体育!哈,没想到吧?”
“我就挂过一次,而且还是因为请假。”贺明汀忍不住为自己平反。
“你有高数和c语言没挂?怎么不详细说说?”
“说到天昏地暗也说不完——”
贺明汀不觉在弟弟面前被揭穿挂科的“案底”是跌份儿,反倒被这小子追逐的目光弄得不明就里,真挚的眼神里崇拜无可复加。
“哥哥,我觉得你好厉害。”
“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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